陆锦澜睡醒过来的时候就见红日照窗,有碎金似的太阳光晕透过雕着十字海棠花纹的窗棂斜落在了白色的墙壁上。
因着才刚睡醒,她人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只是无意识的望着白色墙壁上的那几缕日光出神。
但随后她的眼神慢慢的清明起来,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自己的枕边已空,又想起昨儿晚上她曾信誓旦旦说过的话来。
她可是说今儿她一定要早起,为周舜钦穿上朝服的,亲自将他送到锦园的院门外,目送他走远的。可是现在朝阳都已经高高的升了起来,周舜钦显然早就已经出门上朝去了......
陆锦澜立刻一个翻身就起身坐了起来,然后她就有些懊恼的蹙起了一双纤细的远山眉。
昨儿她跟雪柳说那些话的时候,周舜钦可就是在旁边坐着的。而且当时周舜钦听到那些话的时候,陆锦澜可是很明显的看到他唇角向上弯起了。但是现在,她却一点儿都没有信守承诺,竟然一觉就睡到了现在。甚至她连周舜钦到底是什么时候起床的,什么时候出门上朝去的,她也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这又怎么能不叫她觉得懊恼,以及脸红呢?
这时她就想起了雪柳来。
是了,昨晚她还没有入睡之时,可是特地叫了雪柳过来吩咐的,让雪柳今儿一早务必要叫她起来,可怎么雪柳今儿早上却没有叫她起来呢?
于是陆锦澜连忙扬声叫着雪柳。
才叫了一声,就看到雪柳掀开碧纱橱上悬挂着的浅蓝色绣折枝花卉的软帘,面上笑吟吟的走了进来。
“夫人,您醒了?”
说着,就回过头,对站在外面廊檐下的小荷叫着:“夫人醒了,快进来伺候。”
然后她自己先抬脚走进了西梢间里来。就走到衣柜前面,将柜门打开,要挑选出今儿陆锦澜要穿的衣裙出来。
陆锦澜并没有立刻就询问雪柳今儿早上没有叫她早起的原因,而是等到雪柳捧着一件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妃色绣折枝海棠花的上衫,和一件茶白色的鱼鳞裙走到床边的时候,她才开口问道:“明明昨儿晚上我让你今日早上叫我早起的,可怎么今儿早上你却没有叫我呢?”
虽然雪柳并没有办好她吩咐下的这件事,但陆锦澜向来就是很喜欢雪柳的,所以她问这话的时候并不是责问的语气,而只是简简单单的问询罢了。
雪柳又如何会听不出来呢?而且她在陆锦澜的身边伺候了这些日子,也知道陆锦澜是个好主子,所以就算她误了陆锦澜吩咐下来的事,这会儿又听到陆锦澜询问的话语,但她心里却还是一点儿都不害怕的。
反倒面上还依然带着几丝盈盈的笑意。
“我今儿早上何尝不想叫您起来呢?但是还没等我开口,三爷却阻止了我。”
“三爷说了,说是不必您早起给他穿朝服,他可以自己穿的。他想要让您多睡一会儿。而且他还特地吩咐了我和小荷,让我们两个不要叫您起来,等您什么时候醒了就什么时候起来。再有,他还特地留下话来,说是早膳您也不用去清夏堂去跟老夫人一块儿用了,他已经让我叫个丫鬟去小厨房传话了,将您的早膳送过来呢。”
说到这里,雪柳又继续的笑着说道:“早膳早先就已经送过来了,奴婢一直用热水温在那呢。想必夫人您现在也饿了呢?待我伺候您洗漱好,您就能立刻用早膳了。”
陆锦澜的心里原就没有要责怪雪柳的意思,现在又听了她的这一番解释之语,那心里自然越发的一点儿气恼都没有了。
反倒是开始想着,她这个新媳妇可真是!纵然周舜钦今儿要上朝,须得起一个大早,她并没能起来为他穿朝服,目送他出门去皇宫,可到底她也该早点儿起来,去给姜老夫人请安,陪着她一块儿用早膳才是。
可现在倒好,她竟睡到了日头升起这样老高的时候才起来。而且早膳还要清夏堂那边送过来......
于是陆锦澜的面上不由的就泛起一丝红晕。忙掀开锦被起床,叫雪柳服侍着她穿上衣裙。
而雪柳一边儿服侍着她穿上衣裙,一边儿就眼尖的看到陆锦澜白皙脖颈上的粉紫色淤痕。
她是已经晓事了的,如何会不晓得这粉紫色的淤痕是什么呢?当下雪柳不由的抿唇而笑,心里暗暗的想着,难怪今儿早上她要叫醒夫人的时候,三爷却不让了呢。想必是昨儿晚上三爷又折腾了夫人一晚上了吧。
只不过陆锦澜脖颈的这两处粉紫色的淤痕却都是在上面的,而她刚刚挑选出来的这一件妃色绣折枝海棠花的上衫领口却是没有那样的高的,并不能遮挡住这两处粉紫色的淤痕。若是陆锦澜待会儿穿了这件上衫出去,那岂不是就会被别人看到她脖颈上的这两处粉紫色的淤痕?
于是雪柳就对陆锦澜说道:“夫人,这件绯色的上衫您且先别穿上,待会去衣柜里面再给您重新挑选一件来吧。”
虽然陆锦澜平日并不爱穿妃色这样娇媚颜色的衣裙,但她却也知道,她自己毕竟才刚嫁到周家来,还是个新媳妇呢。若一味的穿戴的太素净了,那样周家的人见到了,反倒会在背后说她。所以这才刚刚雪柳拿了这件妃色绣折枝海棠花的上衫过来时,她才没有说什么,想着今儿就穿这件衣裳去给姜老夫人请安也好。
却没有想到,雪柳现在却又忽然叫她先别穿这件妃色的上衫。
陆锦澜自然心生不解。她正要回过头去问一问雪柳原因,然后她就望到了雪柳的目光正落在她的脖颈上,而且雪柳的面上显然还带着几分笑容......
陆锦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她脑中似乎听到腾的一声响,然后她就觉得自己的一张脸立刻滚烫如同火烧了。
虽然眼前并没有铜镜,但陆锦澜也不难想象得出,此刻她的脸上肯定是红欲滴血。
于是下一刻她连忙回过头,不敢再看雪柳的目光。转而声音中带了几分羞赧之意的嗔着雪柳:“你既说要重新给我取一件上衫来,那你还一直傻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取去?!”
雪柳听她说的这话,就有些想笑。夫人这是知道她看到了她后 脖颈上的那两处紫红色的淤痕,开始恼羞成怒了呀。
不过说起来,她跟在夫人身边伺候了这些日子,还是第一次看到夫人这般恼羞成怒的样子呢。倒是让她觉得十分的新鲜。
雪柳想笑,但她心里也明白,陆锦澜这会儿都已经恼羞成怒了,那她要是真的笑了出来,那陆锦澜不得更加的恼羞成怒起来啊?指不定就真的 会一上午不理她了。
于是也只得硬生生的忍了自己的笑意,转而说着:“是,是,我这就去为您重新取一件上衫来。”
不过在转过身的时候,雪柳到底还是没有忍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来。
陆锦澜又怎么会听不到呢?当下她当真是又羞又恼,不由的就涨红了一张脸,扬声叫着:“雪柳!!”
雪柳哪敢真的惹恼了她啊。忙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止住了笑声,然后走到衣柜前,打开衣柜的门,在里面寻了一件浅丁香色绣折枝玉兰花的高领上衫来。
等她双手捧着这件上衫转过身来的时候,就见陆锦澜还站在原地。面上的红晕虽然较刚刚消退了一些,但却依然是面色如霞。对上雪柳望过来的目光时,陆锦澜也是不好意思的别过了头去。
倒跟个小孩儿似的。
对此雪柳还能怎么办呢?也只能是竭力的忍着笑,然后双手捧着刚挑出的这件浅丁香色上衫走过去,服侍着陆锦澜穿上了。
然后就是服侍着陆锦澜洗漱,又服侍着她梳妆。
雪柳是知道的,待会儿陆锦澜是肯定要去清夏堂给姜老夫人请安的。而年纪大的人,喜欢的大都是鲜艳的颜色和首饰,所以这会儿在给陆锦澜要戴的首饰上雪柳肯定不能选的太素净。
就选了一支赤金点翠的凤首的珍珠步摇簪在陆锦澜的发髻侧面。又选了一支赤金点翠的蝶恋花纹饰的头花簪在了陆锦澜的发髻正面。就是发髻后面,她还特地挑选了一朵石榴红色的堆纱绢花给陆锦澜戴上了。
虽然从正面看只能看到这一朵石榴红色的堆纱绢花的一角,但雪柳要的原就是这样的一个效果。
石榴红色原就是极鲜艳的颜色,若直接戴在了发髻的正面,正所谓喧宾夺主。首饰原是为了更好的衬托人的美色的,若整个儿处在正面,到时大家的第一眼肯定是被这朵石榴花给吸引住了,谁还会注意旁的呢?恰似现在这般只露出一角,既不会喧宾夺主,又让陆锦澜的发髻上有这样的一抹亮色,那是再好也不过的了。
而且,发髻后面原就不怎么戴首饰的,若从背面看去,只有一头鸦黑的秀发罢了,往往就会显得单调。但现在她在陆锦澜的发髻后面戴上一朵石榴红色的堆纱绢花,鸦黑的秀发衬托着一朵石榴红色的花,岂不是十分的美丽?
陆锦澜对雪柳在她发髻后面簪了这朵石榴红色的堆纱绢花也是十分满意的。至于耳坠,则是她自己亲自挑选的。
因着今儿她穿的是一件浅丁香色绣折枝玉兰花的上衫,所以她特地挑选的是一副打磨成水滴形状的紫水晶耳坠。戴在耳垂上的时候,她微微晃动间,耳垂也跟着轻轻的晃动,上面的紫水晶映着光,十分的好看。
等都妆扮好了,陆锦澜端详了一端详铜镜中的自己,然后就右手扶着梳妆桌,起身站了起来。
就在她坐在梳妆桌前梳妆的时候,小荷早就已经将早膳摆在了西梢间临窗木炕上的炕桌上了,这会儿见陆锦澜过来了,小荷忙先双手奉上了一盅冰糖炖燕窝来。
这是姜老夫人心疼陆锦澜,特地吩咐小厨房每天早上给她现顿一盅的。燕窝自然是最好的燕窝,炖出来晶莹剔透。冰糖加的也恰到好处,既不会显得味儿寡淡了,也不会过于甜腻。
不过陆锦澜还是不习惯每日早起就吃上这样一盅大补的燕窝的,从前她在娘家的时候,甚至连燕窝她都是很少吃的。现在因着是姜老夫人的一番好意,她虽然不喜欢吃这个,但到底还是勉强吃了半盅才放下。
用完这半盅燕窝之后她并没有立刻就用早膳,而是接过小荷递过来的茶水漱了漱口,这才开始拿起桌上的银开始用早膳。
而早膳过后,陆锦澜不过在临窗木炕上略坐了一坐,立刻就叫上雪柳,主仆两个人一路走出锦园,往清夏堂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