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纵然陆锦澜再想和周舜钦这般静谧的待下去,但过了一会儿之后,她还是主动的开口对周舜钦说着:“你不去前院待客么?”
周家也算是世家,亲戚故交甚多。而且周舜钦现在是户部左侍郎,他又为人谦和,故而在官场中人缘很好,今日他大婚之喜,朝中过来贺喜的官员甚多。
人家既然捧场过来贺喜,身为主角的周舜钦自然不能不露面,不然这可不算是什么得体的待客之道。
周舜钦自然很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哪怕这会儿他心中再是不想离开陆锦澜一步,但最后却还是狠了一狠心,起身站了起来。
不过即便是不得不离开,他还是对陆锦澜说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这话说完之后,他虽然抬脚离开,但却是一步三回首,一看就知道他是万分的不舍。
这只看得陆锦澜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来。不过她却还是隔窗目送着周舜钦一路离开,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处,她这才恋恋不舍的收回了目光来。
而周舜钦一离开,雪柳就立刻带着一众丫鬟回了屋。
姑爷走了,夫人可就独自一个人在屋里了。
而且夫人今儿可是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开始起床洗漱梳妆了。后来又连着不停歇的闹腾了这一整天了,现在可不正是需要人伺候她的时候?
而果然,雪柳刚一进屋,陆锦澜就叫她:“过来将我头上的首饰都取下来罢。”
母亲真是恨不能将所有好看的首饰都插戴在她头上。且母亲向来就是个眼光极高,出手也很阔绰的人,但凡她看中的首饰,哪一个的份量不是足够重的呢?故而今儿一天戴着母亲特地给她挑选的这一套赤金镶红宝石的首饰,毫不夸张的说,陆锦澜差点儿都没觉得自己的脖颈都已经断了。
于是这会儿一旦她头上的红盖头被揭了下来,周舜钦现在也已经去前院待客了,她立刻就叫雪柳过来将她头上的首饰全都取了下来。
脸上的珍珠粉,胭脂,和口脂肯定也是要擦洗掉的。于是将陆锦澜头上,耳上,脖颈上,手腕上,手上所戴的各样首饰都取下来之后,雪柳就开始给陆锦澜擦洗脸上的妆容。
一边儿擦洗这些的时候,雪柳一边儿还说着:“......知道夫人今儿劳累了一天,身子必定是很乏的。奴婢刚刚已经让人烧了水,提过来倒在耳房的大浴桶里了。浴桶里面奴婢还放了玫瑰露,最是去累解乏的了。趁着现在姑爷还在前院待客,还没有回来,不如夫人去浴桶里泡个澡,解解乏,如何?”
雪柳考虑的是极周全稳当的。
那玫瑰露不但去累解乏,最妙的还是香气浓郁。一旦陆锦澜在加了玫瑰露的水里洗过一遭,那不但她的身上,就是她的发间都将会是浓郁的玫瑰香气,那待会儿周舜钦一回来,岂有能不被陆锦澜惊艳到的?那接下来他们夫妻二人之间的洞房之事,岂不就是水到渠成之事?
想到这里,雪柳的唇角不由的就向上微微的扬起。于是接下来她自然要一力的撺掇着陆锦澜去加了玫瑰露的大浴桶里面沐浴一番了。
而陆锦澜今儿这一天不停歇的折腾下来,确实全身都又乏又累了,确实想要好好的解解乏,去去累,于是这会儿她再听雪柳这么一撺掇,哪能又不动心的呢?
于是她就任由雪柳扶着她的胳膊,将她引至旁侧的耳房之中。
原来周舜钦从前住的院子虽也幽静,但他此次大婚,他的母亲姜老夫人却觉得他既已成家,夫妻两人再住他从前的那所院落,未免就显得小了些,于是早先就已让人将现在的这座叫做锦园的院落打扫收拾了出来,好给他们夫妻两个人居住的。
这锦园却是一座三进的院子。一进的院子是用来待客之用的,二进的院子则是周舜钦的书房所在,三进的院子则是用来给周舜钦和陆锦澜居住之用了。
这三进的院子,正面却是五间上房,两边各连着有两间精巧的耳房。至于左右两侧,则是东西厢房。
周舜钦和陆锦澜的寝间是安排在西梢间的,连着西梢间最近的那一间耳房就用来做他们夫妻二人的沐浴之所。
这会儿等陆锦澜走进了耳房,就看到里面已经放了一只新箍的松木大浴桶。且浴桶里面早就已经倒满了热水了。想是玫瑰露已经洒下,所以陆锦澜刚一走进去,不但瞧见了一片白蒙蒙的水雾之气,而且鼻端也已闻到一阵阵的玫瑰幽香。
这玫瑰幽香十分的奇特,给陆锦澜的感觉是,她尚未入水,但这闻着这幽香,竟然就已觉得整个人的精神为之一振。
而等她在雪柳的服侍下脱去衣裙,走入这浴桶之中坐下时候,掺着玫瑰露的温水立刻温软的将她给包围住了,她霎时就觉得全身的疲累好像都已离去。
而雪柳将她换下的衣裙轻搭到旁侧黄花梨木透雕夔龙纹的衣架上之后,立刻就转过身,走至陆锦澜身侧,伸手轻轻的给她按起脖颈和双肩来。
雪柳的这一手按摩功夫从来就是很好的。以往陆锦澜每每感觉劳累之时,只要雪柳给她轻轻的按上那么一小会儿,她都能立刻觉得疲累皆消。更何况是她现在全身都沐浴在温软的水中,鼻端又是一阵阵的玫瑰幽香扑来。于是雪柳不过才按了一小会儿的功夫,陆锦澜尽是舒服的差些儿就开始昏昏欲睡起来。
雪柳自然是留意到陆锦澜这会儿双目半阖,看起来似乎已经睡着的样子,不过雪柳却并没有叫醒陆锦澜。
因为她知道今儿一天陆锦澜确实是累的狠了。而且今晚可是陆锦澜和周舜钦的洞房之夜,只怕待会儿陆锦澜少不得还要继续累上一会儿......
于是雪柳手上的力气放的越发的轻了,而陆锦澜也就越发的昏昏入睡起来。
最后陆锦澜也不知道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还是雪柳轻声的在她耳旁唤了几声夫人,她这才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来。
刚一睁开时,她看着周遭的陈设,尚且还有几分不清醒。因为她在家里住的绣绮院并不是这样的布局和陈设,而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她才渐渐的反应过来,原来她今日已经出嫁了。
从今往后,她就是周舜钦的妻子了。而这个锦园,就是往后她要居住的地方了。
就在雪柳的服侍下起身从浴桶里站起。又用干净的松江棉布巾擦干了身上的水滴,又穿上了雪柳早就为她准备好的一套寝衣。
这才穿了一双桃红色的绣花鞋,慢慢的往西梢间走去。
周舜钦在前院待客还没有回来,雪柳就扶着陆锦澜在桌旁坐了。然后提起桌上的提梁壶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双手递给陆锦澜。
陆锦澜伸手接了。然后她一边慢慢的喝着杯中的茶水,一边慢慢的打量着屋子里的陈设。
靠着南墙的就是刚刚她坐着的那一张黄花梨木透雕各色吉祥花纹的千工床。床上悬挂着大红色销金的绸帐子,錾刻着喜上眉梢的黄铜帐钩。下面的床铺上则是铺着大红色织金,绣牡丹凤凰纹样的被子。
先前她和周舜钦坐在床榻上的时候,是有人一边儿唱着撒帐歌,一边儿往他们两个身上抛诸如花生,红枣之类寓意着美好寒意的干果的。她记得那会儿床榻上有很多这些干果,但现在却一颗都没有了。想是刚刚她在耳房沐浴的时候,有丫鬟将床铺上的这些干果都收拾干净了罢。
靠着西墙放的则是一张黄花梨木做的梳妆桌。桌上有一张打磨的光可鉴人的铜镜,另还有她的首饰匣,以及放着她各样梳具的匣子,以及装着胭脂口脂的各色小瓷盒等。
靠着南墙的则是临窗木炕。炕上有黄花梨木镶螺钿的炕桌,炕案,炕柜。这会儿炕桌上不但放着点了龙凤喜烛的黄铜烛台,还有用白底青花高足瓷盘里装的各样糕点。甚至那些糕点的上面都放了一张用红纸剪出来的大红喜字。
炕案上则放着一对儿豇豆红的瓷瓶,瓷瓶里面插的是几枝鲜艳的孔雀翎羽,以及一只白玉香炉。炕柜上则摆放了几样诸如青铜鼎,比目双鱼白玉磬之类的陈设。看得出来每一样东西都是珍品。
新糊的窗纸上则贴了用大红洒金纸剪出来的各样喜庆的窗花,在烛光下看着十分的好看。
东边儿的则是一道碧纱橱,隔开了东次间,透过一扇半开的门,能看到东次间里放了一架紫檀木架的屏风,上面绣的五彩缤纷的,却不知是什么图案。
陆锦澜正要探头细看时,却忽然听到外面有丫鬟在高声的通报着:“姑爷回来了。”
既是要在前院陪客,自然该客都走了才能回来的,可怎么周舜钦现在就回来了?
再看看自己只穿着一身寝衣,待会儿可要如何面对着他呢?
一想到这里,陆锦澜忙放下了手里的茶杯,立刻就要去找一件外衣穿上。
但可惜为时已晚,周舜钦已经推开碧纱橱上的门,抬脚走进了寝间里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