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今儿是大年初一的缘故,陆锦澜的衣着打扮较平日也要鲜艳一些。大红底子金色梅花纹样的交领长袄,鸦黑色的发髻间簪了一支赤金累丝攒珠凤钗步摇,垂下来的珍珠流苏的底端是一颗水滴形的红宝石。随着她偶尔侧过头,或低下头的轻微动作,流苏也跟着一并儿轻微的晃动起来。那颗水滴形的红宝石摇曳间映衬着她的脸颊,也就越发的显出她的肤色莹白如雪了。
周舜钦在来的这一路上还担心陆锦澜不在汀兰居。甚至他心中已经早早的就开始设想过了,若到了汀兰居,发现陆锦澜并不在这里,他该对薛氏说着什么样得体又合理的话语,让薛氏能同意,让人请了陆锦澜过来。
却不想现在他这才抬脚一走进明间,第一眼就看到了与薛氏隔着一张黄花梨木炕桌,对面儿坐在罗汉床上的陆锦澜。
且以往周舜钦每次见到陆锦澜时,她大多都穿戴的十分的素净,却没想到她今儿的妆扮竟然鲜艳了不少,娇美的就如同春天枝头一朵摇曳生姿的粉色芍药花。于是周舜钦第一眼望了过去时,心中早已是被大大的惊艳到了。
而陆锦澜对上他灼灼如夏日的目光,早就已经双颊晕红。随后就低垂下了脖颈。
周舜钦这时也从惊艳中回过神来。连忙躬身对薛氏行礼,给她拜年。
他是知道薛氏从小过的都是奢华的日子的,天底下什么样珍贵的东西她没有见过?所以这一次带过来的年礼都是他细心挑选的一些既名贵,也雅致的东西。
譬如说那两匹浮光锦。拿来做了衣裙,走在日光底下时,衣裙上的光泽若隐若现。正如水面上波光粼粼。
又譬如说一件貂裘。底下是玄黑色的,顶尖上却又浮着一层白。恰如深秋江南的民居黛黑色的瓦上落了一层白色的霜,再是雅致不过。
其他诸如托人特地从蜀地购来的小座屏,上面绣的是两只憨态可掬的熊猫之类的,没有哪一样不是精品。
至于送给陆锦澜的年节礼,也都是他细心挑选出的各样首饰头面,衣裳料子。以及他知道陆锦澜喜欢看书,所以给他到各处搜罗的名人孤本之类。
薛氏看到这些年节礼,自然是笑的合不拢嘴。
其实在她看来,东西不值什么。只要她愿意花钱,她能搜罗到比这些更加珍贵的东西来,但可贵就可贵在周舜钦的这一番心意。
因为可见这些东西都是周舜钦花了心思的。
于是忙笑着叫周舜钦落座。然后就叫白檀上茶,绿檀拿攒盒来。
红釉锦地开光的盖碗里泡的是百金也难买到的松萝茶,朱漆描金福寿竹叶纹的攒盒里放的是各样糕点小食之类,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要食指大动的。
周舜钦便落座。然后又向薛氏和陆锦澜转达了他母亲姜老夫人的问好,薛氏一听,心里那就越发的高兴了。
谁不想自己的女儿碰到一个好婆母呢?姜老夫人虽然只是托周舜钦带过来的这一声问好,但听在薛氏心里,可是比什么都好。
就对周舜钦说道:“你刚刚喝的这松萝茶,却是一位得道的大师亲手摘下,也是亲手炒制的。我还是上月机缘巧合之下才得了三罐。昨儿除夕,我叫人开了一罐泡来喝,觉得很好,不知你喝着如何?”
周舜钦自然点头,各种说这茶好。
而且因着他还装了一肚子锦绣文章的缘故,所以他说的这好,就不比旁人单纯的只说一个好字便罢了,他能从这茶的形状,色泽,香气各方面来阐述这松萝茶是如何的好。甚至到最后他还能引经据典,说出从前有多少名人尝过这茶,又写了何样赞美的诗句来。于是薛氏怎么能不被他给 哄的喜笑颜开?
而她这一高兴,立刻就叫了白檀过来吩咐:“将剩下的那两罐松萝茶拿过来。”
白檀答应着去了。过了一会儿的功夫才回转来,就见她手中捧着的朱漆描金托盘上放着两只用锡做的小罐子。
这茶叶用锡罐来装却是比什么都好的,既防潮,又可妨走了味儿。
薛氏就伸手指着白檀手里托盘上的那两只锡罐,对周舜钦说道:“这两罐松萝茶,一罐你带回去留着自己平日喝。另一罐你带回去给你母亲,就说我也问她好。再对她说一说,改明儿等天气好了,我约她一块儿出来赏花。”
周舜钦不免就因着薛氏的大方而微微惊讶起来。
因着他知道,纵然这松萝茶是少见的好茶,但更难得的却是这茶是一位得道的大师亲手采摘,亲手炒制的。如薛氏等人,那是极信佛的。但现在她不过得了三罐这样的松萝茶,却肯拿出两罐来给他和他的母亲,这份心意可比给他们什么东西都要贵重的。
忙起身站起来推辞。
薛氏就笑着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纵然这茶再贵重,又如何能比得上我女婿和我的亲家母在我心里贵重呢?你就踏踏实实的收着吧。”
周舜钦原还想要再推辞一番,但这时一直坐着未说话的陆锦澜却也语声柔柔的开了口。
“既然母亲都这样说了,那这两罐茶你就收下罢。”
如母亲所说的,这话两罐茶纵然再珍贵,又如何比得上女婿和亲家母在她心里来的贵重呢?
想到女婿二字,陆锦澜不由的就看了周舜钦一眼。却恰巧他正望过来的目光,于是她不由的面色微红,遂又低垂下了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