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锦澜看着那匹大红色的绸缎,以及那些珍珠金丝线,和各色宝石,每一样都是少见的精品,可见确实都是周舜钦用心挑选出来的。
一想到这些往后都会用在她的嫁衣上,陆锦澜不由的面色微红。
不过还是叫雪柳和几个仆妇接下了这些丫鬟手里捧着的东西。
其后陆锦澜便一边儿忙着安排家里的事,一边儿开始绣起嫁衣来。
薛氏早知她的绣工比从前好了许多,但这会儿看着她嫁衣上的刺绣,依然忍不住啧啧称奇。
还笑着打趣她:“......从前你给我绣的那些护膝啊,手帕上的花虽然也精美,但如何能比得上嫁衣上的这些?你瞧这朵牡丹花,倒活像现摘了才贴上去的一般。再有这只凤凰,我只担心下一刻它就会挣脱开这衣料子飞出来呢。到底是自己的嫁衣啊,才值得这般的费心思费功夫。”
几句话说的屋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偏偏雪柳嘴快,立刻就接口笑着说道:“小姐不但对自己的这件嫁衣费了大心思,大功夫,小姐另外还给周大人做了一件新衣裳,一双新鞋,也一般儿的费了这样的大心思,大功夫呢。”
说的陆锦澜一张俏脸又红了起来。忙嗔着雪柳,怪她多嘴。
雪柳晓得她是不会责怪自己的,所以只是笑嘻嘻的,一点儿都不怕的。
其他人也是不怕陆锦澜的。晓得她这是在害羞。于是绿檀随后便也笑着说道:“雪柳,你还叫周大人?!这可就不对了,往后你得称呼周大人为姑爷才是。”
“是,是。”雪柳忙笑着开口附和着,“多谢绿檀姐姐指出我的错。这往后啊,我就得改口称呼姑爷啰。”
屋子里笑声不断。陆锦澜知道她们只是在打趣她罢了,其实心里都是为她高兴的。便也只是笑了一笑,不再说什么。
等到家中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之后,陆锦澜的大部分时间和精力便都用在了绣嫁衣 这件事上。
毕竟一般的人家从下聘到最后的完婚,一般至少都要个一两年的。甚至有些人家是从小儿就定了娃娃亲,所以嫁妆自可慢慢筹办。但现在周陆两家定下的婚期离着下聘之时却不足半年,所以在准备嫁妆这件事上还是很赶的。
原本依着薛氏的意思,让陆锦澜一个人绣嫁衣过于劳累了,就要请两个绣艺精湛的绣娘回来一块儿绣,不过却被陆锦澜给推辞了。
她自己的嫁衣,她总还是想要自己绣的。
时光悄然而过,转眼京城已经入了冬。
这一日晨起,陆锦澜才起床,梳洗过后让雪柳推开窗子,就惊喜的看到近处的花草树叶上,远处的屋瓦上都落了一层厚厚的白霜。映着早起的朝阳,水晶般晶莹剔透。
雪柳才从外面进屋。看到陆锦澜倚在窗边,就笑着说道:“小姐,今儿外面可真冷。瞧着天气,指不定今年的第一场雪就会下的很早呢。”
她说着这话的时候,还一边儿搓着双手。口中的白气呵出来,好一会儿才消散不见。
陆锦澜倒也赞同她的话。今年入冬之后确实冷的很快,许是今年的初雪来的比往年会早一些。
但她也没想到竟然会来得这样的早。不过两日之后,忽然晴着的天就阴沉了下来,随后凛冽的北风呼呼的刮了一晚上。等到次早她刚起来的时候,雪柳就笑着走进屋来,笑着告诉她外面下雪了。
雪柳一面说着,一面还将次间右壁上的窗子推开。然后陆锦澜果然看到窗外有细雪簌簌的落下,随着微扬的冷风飘向世间各处。
下雪总是让人高兴的。陆锦澜洗漱过后,坐在临窗的梳妆桌前梳了发髻。
因在家中,不打算外出的,所以陆锦澜只让雪柳给她梳了一个简单的倾髻。等发髻梳好了,雪柳拿起一支赤金镶红宝石的凤钗步摇要给她簪上,也被她给叫停了。
“......这支步摇过于华丽繁复,在家中谁戴这个?就那支赤金点翠的小花簪就很好,小巧精致。”
雪柳依言放下手里的赤金凤钗步摇,转而拿起首饰匣里的那支赤金点翠的小花簪给陆锦澜簪在鬓边。
打量了一打量,到底还是觉得过于素净了一些,于是雪柳便又在首饰匣里面拿了一支红玛瑙的簪子给陆锦澜簪在鬓边才罢。
早膳是要去薛氏的汀兰居用的。等到梳妆完毕,陆锦澜端详了一端详倒映在铜镜里的自己,便起身站起。
早有小丫鬟抱了一领厚实的斗篷来,雪柳接过,展开披在了陆锦澜的肩头。又接过了小丫鬟递过来的一把青色的油纸伞,主仆两个这才一前一后的出了门。
出得院门来,但见虽然细雪簌簌的落个不停,但屋瓦上,树叶小径上都还没有积雪,想是这雪才刚下不久,竟是不用打伞都使得的。
一路到了汀兰居,门外在廊檐下站着的小丫鬟赶忙将明间的夹棉门帘推开。一边还开口扬声往里通报着:“大小姐来了。”
陆锦澜抬脚跨过明间的门槛。薛氏却在东次间,早有小丫鬟打起碧纱橱上悬挂着的软帘,请陆锦澜进去。
陆锦澜一走进东次间,当即就觉得有一股混合着百合香的暖气扑面而来。
薛氏原就怕冷,这两年因着身子骨不好的缘故,那就越发的怕冷了。早几日还没下雪的时候她就已经用上了小手炉,今儿下雪了,那屋子里可不得点上暖炉?
又因着即便再好的木炭,那烧起来的时候未免也会有些味儿的,于是白檀早起在点起暖炉的时候就特地往炉子里面加了一把百合香。于是这会儿屋子里闻着不但没有木炭味儿,反倒还会是一股甜甜的百合香味了。
薛氏正坐在临窗的木炕上喝一碗热热的牛乳。看到陆锦澜,忙招手叫陆锦澜过去坐。
绿檀上前取下陆锦澜肩上的斗篷,亲自拿到熏笼去烘干上面洒落的雪花,白檀则从小丫鬟手里捧着的朱漆小茶盘上接过牛乳,双手放在了陆锦澜面前的炕桌上。
“......知道大小姐要来,这牛乳是一直放在灶上温着的。”
白檀笑着说道,“大小姐快趁热好,也好去一去寒气。”
陆锦澜笑着应下,端起碗喝了一口。温热的牛乳下了喉,落了胃,她一时只觉整个人都熨帖了起来,手脚也都暖和了起来。
随后陆锦澜和薛氏一块儿用了早膳。等到白檀领着小丫鬟将剩下的饭菜都撤下去之后,母女两人又坐在木炕上说起了话儿来。
说着说着,渐渐的就说到了陆明礼和陆明信两人身上。
“......礼哥儿是不用说的,这孩子从小做事就沉稳。又经过了他娘的那件事,前几年他又吃了许多苦,受尽了冷眼,所以这会儿有夫子教他,他学的就很用心。我听夫子说他十分的用功,每次课下交代给他的课业他都完成的很好。夫子还好,礼哥儿再这样用心的学下去,明年的童生试是可以让他去试一试的。纵然不能考中,让他下场去体验一次也是好的。”
“至于信哥儿,”
提起陆明信,薛氏就有些皱起了眉头。
无论她如何的大度,但陆明信到底是白姨娘的儿子,她是肯定做不到真心喜欢的。不过到底是陆家的孩子,她又做不到像陆弘文那样的狠心,对谁都能下狠手的,说不得,也只能养着他。然后请了夫子教他一些做人的道理罢了。
“这孩子到底还是从前被白姨娘给娇惯坏了。我听夫子说,每次上课的时候,礼哥儿都是端端正正的坐着,认认真真的听着,但这孩子却是做的歪七扭八的,而且听课也一点儿都不认真。就是课后叫他做的课业,也每一样认真完成的。夫子虽然没有明说,但我听他那话里话外的意思,这孩子并不是个念书的料,往后是别指望他能在学业上有什么成就了。”
陆锦澜听了,就安慰着她。
“礼哥儿是礼哥儿,信哥儿是信哥儿,他们两个是不一样的。而且我觉得咱们家有礼哥儿一个人会念书就够了。至于信哥儿,只要他往后做人本分,没有什么坏心眼,至于他能不能成才,这也不是咱们能决定的事,母亲您就只管放宽心罢。”
薛氏想一想也是。
大抵一个人生下来,往后能有什么样的出息,指不定老天爷都已经安排好了,并非人力可为的。
而且私心来说,若陆明信往后真的有什么大的成就,于她而言只怕还不是好事。就这么养着他,让他往后能做一个老实本分的人就够了。
这般一想,薛氏心里果然畅快了不少。就继续和陆锦澜说起话来。
这时却见绿檀掀开碧纱橱上悬挂着的软帘走了进来,一脸惊讶的说着:“夫人,大小姐,姑爷在外面求见呢。”
薛氏和陆锦澜一听,也都有些惊讶。
虽说两家已经定下了亲事,但做姑爷的大抵也只有过年过节的才会上门拜见岳父岳母。可今儿又不是什么节日,怎么周舜钦竟然来了?
再者,本地习俗,男女定亲之后,直至完婚的那一日掀开新嫁娘的红盖头,两人是不能再见面的......
所以一听完绿檀的通报,陆锦澜就看着薛氏,问她:“母亲,您这会儿要不要见他?”
薛氏想了想,到底还是说着:“他是个做事稳妥的人,必然不会无缘无语这个时候到咱们家来的,许是有什么大事,又或是有什么急事也未可知。至于你......”
陆锦澜不等她说完,已经起身站了起来。
“女儿明白。我这就到冬暖阁里面去避一避。”
现如今周舜钦已在门外了,但凡她一出去,是必然就会看到他的。为今之计,也就只能到冬暖阁里去避一避,等周舜钦走了她再出来。
只是转过身一边往冬暖阁走的时候,一边陆锦澜心里难免就开始有些担忧起来。
也不知掉周舜钦今儿忽然过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