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季氏明里暗里的对薛氏和薛老夫人说出那一番话来,她心里其实是极其得意的。
她就是想要让薛氏和薛老夫人下不来台,然后逼迫的她们两个当众说出陆弘文已被贬官外放出京的事来。
不想薛老夫人‘道行高深’,非但没有露出一星半点儿的异样来,甚至还说了那番话,反将了她一句。
季氏只气的搁在小几上的右手都紧紧的握成了拳。但她对此也没有什么办法。
薛老夫人毕竟是长辈,是她的婆母,她这个做儿媳妇的,难道还能明目张胆的指着薛老夫人的鼻子说她怎能对薛氏偏心至此么?也只得将这一口闷气给原路强咽了回去,没有再说什么。
而这时候已经有丫鬟走了过来,说饭菜都已经摆好了,请他们过去入席。
他们这一家子现在都坐在东次间里的,就是等丫鬟仆妇们将碗筷都摆好了,饭菜都端上来了好入席的,这会儿既然丫鬟过来说了,众人便都起身往明间走。
薛老夫人当之无愧的坐在主位,其他的人则依着辈分年纪大小围着这张紫檀木大圆桌依次坐了下去。
菜色不消说,自然是极为的丰盛的。火腿烧珍珠菜,高汤煨海参,烧鹿筋,风干的果子狸,红烧的鲍鱼,什么样名贵的菜没有?因着薛老夫人特别高兴的缘故,还特地让人开了一坛库里珍藏的名为秋露白的酒来。
见这会儿大家都团团围坐下来了,薛老夫人就笑着吩咐薛丹溪:“你来,给大家面前的酒杯里面都斟上酒。”
薛丹溪闻言忙应了一声。然后起身站起,手执着白底青花绘缠枝莲花纹的酒壶,从薛老夫人开始一一斟起。
才一会儿的功夫他就到了陆锦澜身边。
口中轻唤了一声表妹,伸手接过陆锦澜递过来的酒杯,他开始执着酒壶给她斟酒。
却只斟了半杯,就将酒杯轻轻的放在了陆锦澜面前的桌上。
陆锦澜身边坐着的人却是薛绿绮。薛丹溪给陆锦澜斟好了酒,下一个就要轮到薛绿绮斟了。
接过薛绿绮递过来的酒杯,薛丹溪也提起酒壶给她斟了一杯酒,然后放置在他面前。
只是还没等他转身走开,薛绿绮却忽然叫了起来。
“大哥,你不公平!”
薛绿绮一双水光嫣红的唇嘟了起来,不满的说着,“怎么你给表姐斟的酒只有半杯,给我斟的却是满满的一杯?你这样明目张胆的区别对待,哼!”
一句话说的众人都低头看向自己面前的酒杯。就见果然除却陆锦澜之外,其他人面前的酒杯里都是满满的一杯。
他这显然就是在心疼陆锦澜的,不想让她多喝酒。
薛老夫人和薛氏都是知道其中的缘故的,心里都十分的高兴。
这还没成亲呢,他就已经知道开始对陆锦澜好了,那成亲之后肯定只会对她更好。
季氏则显然是极为的不高兴。
从前她就已经不喜欢薛丹溪待陆锦澜处处特别了,更何况现在陆弘文都被贬官了,她只恨不得让薛丹溪离陆锦澜越远越好,又哪里喜欢愿意看到他对她区别对待了呢?
她是不想让旁人误会的,所以连忙就开口对薛绿绮说道:“绮姐儿,在你大哥心里,他待你和澜姐儿都是一样的兄妹之情,又怎么会对你们两个区别对待呢?这不是他见着澜姐儿身子弱,担心万一她喝多了酒有个好歹,那可不得了,所以这才只给她斟了半杯酒而已,你可千万别乱想。”
季氏说这番话的时候,还着意加重了兄妹之情这四个字,其实她就是想要明确的在在座的各位面前将薛丹溪和陆锦澜一切可能有的亲近行为都撇的干干净净,明明白白。
在座的人都不傻,又怎么听不出来她这话里的意思呢?
不过这到底只是季氏和薛氏等人之间的事,如宋氏,薛绿绮等人自是不会主动来淌这趟浑水的,所以就都沉默不语。
至于陆锦澜,她对薛丹溪原就只有兄妹之情,并无半点儿其他的心思。再者,她今日上午才刚刚答应了周舜钦的求娶。
按照周舜钦先前在她面前表现出的急迫来看,只怕他现在都已经回去筹备聘礼,再过几日就会遣媒人上门提亲来了......
想到这里,陆锦澜心中一阵小鹿乱撞,面上也不由的浮出一丝红晕来,一时还哪里有心思去在意季氏说的那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了。
薛氏听了这话却是十分不高兴的。
倒不是因着季氏着意加重了兄妹之情这四个字的缘故,而是因着季氏说的那句,万一她喝多了酒有个好歹的话。
就算薛氏明知道季氏是在情急之下胡乱扯出来的一个理由罢了,但做母亲的人,有谁能容许得了有人用这样的话来说自己的孩子?倒像在咒自己的孩子似的。
于是今晚一直压着自己脾性的薛氏就要发火,却被察觉到,且坐在她身侧的薛老夫人给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
薛氏转头看过去,就看到薛老夫人对她使了个眼色,是让她别轻举妄动的意思。于是薛氏虽然心里满是对是季氏的愤懑,但到底还是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她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季氏自然注意到薛氏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但她只以为薛氏是因着‘兄妹之情’那四个字的缘故,打破了薛氏心里想要让薛丹溪娶陆锦澜为妻的念想,于是季氏心里不由的就开始洋洋得意起来,面上也有了几分喜色。
而薛老夫人只当没看见她二人面上的神情变化,只是吩咐薛丹溪:“将你表妹酒杯里的酒都斟满了罢。这酒绵柔的很,一点都不上头,即便喝的多了也是无碍的。”
薛丹溪原本确实是因着陆锦澜的缘故,才会特地给她只斟了半杯酒的,却没想到竟会被薛绿绮公然的说出来,然后又引得季氏说出一听就知道是刻意要撇清的话来。他一冲动之下,差一点就将自己心悦陆锦澜,想要求娶她为妻的话说了出去,但在最后关头他却还是忍住了。
他是知道母亲的,若他贸然说出这句话来,他母亲是必然不会同意的。现在他唯一能指望的也就只有靠祖母来促成这件事了。
而下一刻他就听到薛老夫人吩咐他将陆锦澜的酒杯斟满的事。于是他忙应了一声,提着酒壶过去,重又往陆锦澜的酒杯里斟了半杯酒。
等到他将所有人的酒杯都斟满了,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之后,就看到薛老夫人伸手端起了自己面前的酒杯,笑呵呵的说着:“今儿难得将你们都叫过来一块儿吃饭,我老婆子心里高兴,来,大家都满饮了此杯。”
说着,她率先将酒杯凑至唇边,一饮而尽。
众人见了,哪还敢不跟着啊?于是都纷纷的举起酒杯凑至唇边,也都一饮而尽。
接下来众人便是吃菜,饮酒,偶尔也会说些闲话。不一会儿的功夫,刚刚还尴尬的气愤就消弭于无形了,彼此间面上看起来都是一团融洽的。
薛老夫人见时候差不多了,就又端了一杯酒在手,对众人说道:“难得今儿人来的也算齐全,正好,我老婆子也有一件事要宣布。”
众人一听她有事要说,忙或放下了手里拿着的筷子,或停下了正在交流的话,看着薛老夫人。
就听到薛老夫人在说着:“丹溪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对他一向都十分满意,也一直都对他寄予了厚望。所以即便他现如今已过弱冠之年,但他的亲事我却迟迟未曾定下来。就是想要为他找一个他合适的姑娘为妻。”
“这个合适的姑娘呢,首先得是他真心爱慕的,其次相貌,教养,学识,品行,我都是细细考察了。而这几年考察下来,我终于有了个合适的人选。”
说到这里,薛老夫人就笑眯眯的看向陆锦澜,笑着说道:“澜姐儿,我对你是十分满意的。而且你丹溪表哥先前曾亲口对我说,他倾心于你,想要真心的求娶你为妻。那澜姐儿,你是否愿意嫁与你丹溪表哥为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