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陆锦月气急败坏下的指控,陆锦澜表现的十分平静,也十分淡然。
甚至屋里的其他人都能从她的话里听得出来怜悯之意。
“我知道妹妹你一心倾慕周公子,也知道你极想嫁与周公子为妻,但你大可与周公子开诚布公的谈一谈,请他请媒人上门提亲,下聘礼,堂堂正正的嫁与他为妻,而不是做出这样糊涂的事来。现在这个样子,你让我这个做长姐的要怎么做呢?”
说到这里,她又开始说起青玉来。
“你是二小姐的贴身丫鬟,也该时时劝诫她。不能她要做糊涂的事,你也跟着她一起胡闹。等回府之后,我必如实将此事禀告父亲和母亲,你仔细想想该如何跟他们交代吧。到时我也未必能保下你来。”
陆锦澜言下之意很明显。
你自己做的错事,休想往我头上泼脏水。而且青玉是你的丫鬟,她只会听你这个主子的话行事,又怎么会听我的话?
四两拨千斤。陆锦澜虽无一字为自己辩解,但其实字字都在为自己辩解。
而且她同时也敲打了青玉,让她现在不能乱说话。
而青玉一听她这话,果然立刻什么都明白了。
虽然她也不知道到底是中间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导致原本应该发生的大小姐身上的事发生在了二小姐身上,但现在既然木已成舟,老爷和夫人,特别是夫人,是必定会大大的责罚二小姐一顿的。
更有甚者,为了家主颜面,他们甚至可能会将二小姐......
总之不论如何,现在二小姐自己都已经自身难保了,是肯定顾不到她这个做丫鬟的。而且二小姐从前对她们这些做丫鬟的向来也不怎么好。
青玉心里很明白,她现在唯一能指望得上的就只有陆锦澜了。若到时老爷和夫人发起怒来,大小姐肯在旁边为她说上几句好话,或许她就不用死,而只是被人牙子领出去再次发卖而已。
心中一番权衡利弊之下,青玉立刻选择向陆锦澜投诚。
于是下一刻她就双膝一软,扑通一声在陆锦澜面前跪了下来。
“大小姐饶命啊。是奴婢猪油蒙了心,不知道劝诫二小姐。但您也是知道二小姐性子的,对着我们这些下人动辄打骂,奴婢若不听她的话行事,她,她定然会责罚奴婢的啊。这次的事奴婢也是没有法子,只能二小姐叫奴婢如何做,奴婢就如何做了。其实奴婢冤枉啊!”
说到后来,她一边涕泪横流,还一边对着陆锦澜磕头不止,口口声声只哀求着:“求大小姐在老爷和夫人面前禀明全部实情,留奴婢一条性命。”
她说的这番话里面的信息量很大。一方面是干干脆脆的承认了今日之事全是由陆锦月所主导,与陆锦澜毫无干系,二则也是披露了陆锦月平日的为人。
陆锦澜和周舜钦还罢了,毕竟一个是深知陆锦月的为人的,另一个则是对陆锦月压根就不熟悉的,所以他们两个的面上并没有什么惊讶的神色。但是周攸宁却是不一样了。
刚刚他才得知陆锦月竟然冒名顶替了陆锦澜对他的救命之恩,但转念想着或许是陆锦月心中对他过于爱慕之故,想要他眼中心里都只有他一人,便也罢了。
可现在青玉却说陆锦月对她们这些做丫鬟的动辄打骂......
周攸宁不由的转头去看陆锦月,满面的震惊之色。
陆锦月在他面前可从来都是温婉柔弱的,说话的声音也十分纤柔,一看就是需要人护着她的那种,却没想到她私底下竟然对丫鬟会那样的恶毒,与她的外表全然不相符。
周攸宁忽然又想起一件事。那就是陆锦月时常在他面前说起陆锦澜对她的欺压,以及陆锦澜的性子骄纵,对院里的那些丫鬟极其苛刻,陆锦澜院里的那些丫鬟经常背地里偷偷的抹眼泪,被她撞见过好几次。
现在看来,哪里是什么陆锦澜苛刻丫鬟,分明就是她自己在苛待丫鬟!
还有她说的陆锦澜性子骄纵,经常欺压她的话,那肯定也是不足信的。
周攸宁看着陆锦月的目光渐渐的由震惊转为了厌烦。
“我没想到你竟会是你这样的人!”
而他自己也是瞎了眼,猪油蒙了心窍,竟会听信陆锦月说的那些话,远离陆锦澜。若不然,他现在说不定早就已经和陆锦澜喜结连理了......
周攸宁也就越发坚定了自己心里刚刚的那个想法,纵然他和陆锦月发生了这样的事,但他也是绝对不会娶陆锦月的。
而陆锦月面对着他这样明晃晃的嫌弃目光,哪里还会有心情如平日那般在他面前伪装。
更何况她心里向来就是瞧周攸宁不上的。
嫌他虽然是个举人,可那又有什么用?又不是已经考中了进士,进出官场为官。
而且就周攸宁这么一个温吞又不会变通的性子,他即便考中进士,做了官,往后也想必难以升迁,终其一生不过是个碌碌无为的小官罢了,做不成大官的。
但她的父亲可是正三品的户部右侍郎的,她的外祖父家从前也是三四品的高官的!
若不是为了让陆锦澜不好过,她还何必哄骗这么个书呆子?!
而现在这个书呆子竟然还敢嫌弃她!
就转而开始骂起周攸宁来。
“我是哪样的人?你倒是说说我是哪样的人?”
又开始嘲讽起周攸宁来:“你以为你自己又是什么好人了?你当我不知道么?你心里原先是一直有着陆锦澜的,但我不过稍微哄骗了你一下,让你误以为我是当年在镇江府救了你的那个小姑娘,你就转而开始对我心生起倾慕来。怎么,是不是谁救了你,你就要对谁以身相许?若果真是这般,那你该庆幸你这辈子只被人救过一次,不然要是你被人多救个几次,那你要对多少人以身相许?又或者,救你的人是个男子,不是个女子呢,难道你也要对那个男子以身相许不成?”
说到这里,陆锦月不顾周攸宁一脸的铁青之色,继续大笑着说了下去。
“再有,你一向自诩自己聪明,但其实在我心里,你真是蠢笨之极!只怕连路边的乞丐都要比你聪明之分。”
“哦,我说是我救了你,你就信了?我说陆锦澜不好,性子骄纵,苛待下人,生活豪奢,你就也都信了?你自己难道就没有一点儿分辨的能力?”
“再者,即便我说的这些话你都信了,从此跟陆锦澜远离便罢了,但你却偏偏又做不到!一方面你恋着我,一方面你心里却又不能完全放下对陆锦澜的情感,所以才每次我但凡以陆锦澜之名约你出来,你都会过来赴约。”
“实话实说,即便不是我从前撒过的那些谎话今日全都被揭露了出来,我也早就懒得敷衍你了。”
陆锦澜大笑,形似疯癫。
她抬手指着周攸宁的鼻子,面上满是不屑和鄙夷,“你这样一个手无财富权势,毫无分辨能力,又滥情的男子,怎能配得上我陆锦月?若非我存心想让陆锦澜不好过,你以为我会搭理你一下?我呸!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