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兰舟听了陆锦澜对薛氏病情的描述,心里大致有了个数。就撑着伞转身回屋去拿药箱。
周舜钦原是想让陆锦澜也跟着进屋去的,但陆锦澜却没有同意。
“......叶神医很快就会出来,我在门口等候即可。”
男女在体型上先天就有差别,她走的肯定是没有叶兰舟快的。若她也进了屋,那待会儿叶兰舟岂不是要等她跟上来?
母亲危在旦夕,她只愿早一刻回去也是好的。
周舜钦倒没有强迫她。不过他看了一眼门外的廊檐,那般的狭窄,是肯定不够抵挡住所有的雨水的。
就不由分说的将手里的油纸伞塞到陆锦澜的手里,自己则转身直接冲进了白茫茫的雨幕中。
叶兰舟正在药柜里抓着待会儿可能会用到的药,忽然看到周舜钦冒雨走进屋里来,他反倒被吓了一跳。
“你不在外面陪着陆姑娘,到屋里来做什么?”
周舜钦却忙的很,压根就没有功夫回答他的问话。走去拿了已经被下人烘干的披风,搭在椅背上的一条干净的松江棉布巾,想了想,又将桌上他没有喝的那碗姜汤揣在了怀里,然后转身就要往屋外走。
叶兰舟正稀奇的看着这一幕,就看到已经走到屋门口的周舜钦忽然又停下了脚步,回过头催促着他。
“陆姑娘还在外面等你出诊,你动作快一些。”
“再有,有止痛祛红肿的药膏记得拿一瓶给我。陆姑娘是姑娘家,肌肤娇嫩,你可要记得千万不能拿那种药性霸道猛烈的。”
叶兰舟:......
叶兰舟看着背影匆匆奔走在雨幕中的周舜钦,心里就只有一句话: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无论何时都从容淡定,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好友吗?
而且什么叫人家陆姑娘是姑娘家,肌肤娇嫩,千万不能拿药性霸道猛烈的药膏?合着你就会怜香惜玉,等轮到你自己受伤流血的时候,是什么样霸道猛烈的药都能一股脑儿的给你上呗。
不过叶兰舟虽然心中在吐槽,但到底还是在药柜里面拿了一盒药性温和的药膏揣进了袖子里。
陆锦澜还站在院门处,焦急的往院子里面看着。
还是如先前那般,她在雨幕中看到了一道渐行渐近的颀长身影。
不过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她已经能一眼就能看出来来的人是周舜钦了。
但与上次的从容相比,现在的周舜钦身上却有了几分狼狈。
他一头鸦黑的发丝被雨水打湿,几缕鬓发贴在线条流畅的白净脸颊上。身上所穿的那件锦袍的下摆,还有整个后背都被雨水给打湿了。
他却还躬着身子,仿似要护住怀里抱着的什么东西不被雨水淋湿。
陆锦澜心里正疑惑他怀里抱的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让他宁愿一整个后背都被雨水给淋湿了也要牢牢的护住?难道是叶兰舟给了他什么珍贵至极的药材,并千叮咛万嘱咐的让他一定要保护好,不能被雨水给打湿了?
这时就见周舜钦直起腰背,露出他怀中所抱的东西来。
竟然只是一件披风,一块干净的布巾,以及稍微闻一闻就知道是姜汤的一碗汤汁罢了。
就这三样东西罢了,怎么就值得周舜钦宁愿自己被淋湿也要拼命的护着?
而且他是不是傻啊?屋里肯定还有雨伞的,他怎么就不知道叫人拿一把给他,这样着急的就赶过来?
再者,即便屋里真的没有多余的雨伞了,那他也可以将那件披风披在身上的啊,至少是可以替他挡去一部分的雨水的,可他却怎么一直抱在怀里?
陆锦澜惊讶且不解的看着周舜钦。她不明白这个人到底在做什么,以及他到底在想什么。
周舜钦却将手里端着的那碗姜汤递了过来。
他护的很好,是没有一星半点儿雨丝飘到姜汤里面去的。而且姜汤到现在还是温热的。
“你身子弱,一路冒雨赶来,只怕风寒已入体。快将这碗姜汤喝了,驱驱寒。”
陆锦澜下意识的伸手接过这碗姜汤,却并没有立刻就喝,而是愣愣的看着周舜钦。
这个人,怎么就这样的关心她呢?
周舜钦见她不喝,却以为她是怕了这姜汤的味儿。
毕竟这不是用寻常的生姜熬的,而是用的干姜,那姜味辛辣的隔着好远都能闻得到。
就温声的劝说着她:“我知道这姜汤味极辛辣,但正所谓良药苦口利于病,总是要喝的。再者,你母亲尚在病中,等着你照顾,你此时若染了风寒,谁来照顾她?岂不是反过来还要让她担心你?”
周舜钦是知道要如何劝说陆锦澜的。陆锦澜看了他片刻,就从善如流的低下头,慢慢的喝着碗中的姜汤。
却也不知是这姜汤确实过于辛辣了些,还是旁的什么原因,这一刻她忽然就觉得眼睛和鼻子都酸酸的。
想必是都已经红了,只怕下一刻就会滚下泪来。
她却是不想在周舜钦面前露出自己的软弱来的,就干脆做了专心喝姜汤的模样出来,闭上双眼,大口大口的吞咽着。
这姜汤虽已不是刚出锅的,只能说是有几分温热,但陆锦澜一喝下去,却还是立刻就觉得无论是腹中还是心中都是暖暖的。
她睁开双眼的时候神色间已恢复平静。
“多谢。”
将空碗递了过去,她语声真诚的对周舜钦道着谢。
周舜钦说的对,母亲现在这样的一个情况,她确实是要好好保重自己的。
周舜钦接过空碗,放到门旁的一条条凳上。待会儿只会有叶家的下人过来将空碗取走。
他便又递过干净的布巾和披风过来。
“你的头发和衣裳都湿了,你用布巾擦一擦。再有,罩上我的披风,能暂且为你挡一挡风雨。”
陆锦澜垂下眉眼,看着他修长手指间握着的布巾和披风。
这个人,冒着风雨护着这些东西一路跑过来,却原来是要给她的?
心里又涌上一股暖流。陆锦澜却没有伸手接过,她也没有抬头,只是轻声的说着:“可是你的头发和衣裳也都湿了。”
你为什么不自己用呢?你为什么要待我这样的好呢?
她的话音刚落,头顶就传来一道温和带笑的声音。
“我是男子,淋些雨不算什么的。你现在比我更需要这些。”
见陆锦澜还是没有伸手过来接,周舜钦顿了顿,就又继续说道:“陆姑娘,你的母亲还在家里等着你好好的回去照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