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姨娘闺名琼玉,最爱的花就是洁白如雪的琼花。故而当初她被薛氏接入陆府之后,陆弘文特地命人在离自己书房最近的那座院子里面移栽了一株高大的琼花,又给那院子起名为玉琼苑,然后特地拨给白姨娘居住。
白姨娘心中是厌烦陆弘文的,但她面上却还是带着温婉柔顺的笑容。
“并没有什么事。不过是听丫鬟说府门口有人在闹事,我就想和月儿过来看一看,到底是什么人有这般大的胆子,竟敢在户部右侍郎的门前闹事。”
又装作才看见陆弘文一脸怒色的样子,惊讶又关切的问着:“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弘郎竟一脸怒容?”
说着,她就从袖中掏出自己一方浅绿色的锦帕来,走近抬手为陆弘文轻轻的拭着额头上的汗珠。
“什么大事,就值得你生这么大的气?瞧你,不但额头上气出一头汗来,就连这额头上的青筋都梗了起来。”
陆弘文听着她的软语细言,闻着她手里锦帕上熏的幽幽香气,一时只觉得心神皆酥。
此刻他哪里还晓得什么叫做防备?就将刚刚府门外发生的事,关绿蕊说的那些话都对白姨娘细说了一遍。
说到后来,他简直就跟在咬牙切齿一般。
“......那个逆女,一天到晚的不给我惹点祸事出来就不消停!现在她竟然还得罪了关将军的女儿。她竟然叫人拿着账单去关府找关将军讨要银子!改日我同关将军在朝中遇见,让我有什么脸面面对他?”
白姨娘分明早就已经知道了这些事,但她却还是做了一副刚刚听陆弘文说了才知道的震惊神情出来。
“你说什么?吹雪楼竟然是咱们大小姐的产业?可我分明记得我在少时的时候那吹雪楼就已在了,咱们大小姐今年才多大,她怎么会是吹雪楼的主人?别是那位关小姐诬陷咱们大小姐的吧?弘郎你万不可只听外人几句言语,就误会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啊。”
陆弘文听了这番话,只越发的觉得白姨娘为人心底善良,一心为他人着想了。
就同她解释着:“我料想那位关小姐并没有骗我。那吹雪楼,应当一开始是薛氏的产业,现在她见那逆女大了,便将这份产业划归到了她的名下。哼,那薛家的人,敛财最是在行的,当年能给薛氏一座吹雪楼,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白姨娘一听这话,她面上的震惊之色那就越发的浓重了。
“什么,吹雪楼竟然一开始是夫人的产业?可我怎么一直都没有听弘郎你提起过?莫不成,莫不成,”
说到这里,白姨娘的声音低了下去。似是担心跟着她的丫鬟听到了她说的话,就会看不起陆弘文一般。所以她就只用着陆弘文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夫人这些年都一直瞒着你这件事不成?”
“不是我在背后编排夫人,但正所谓夫妻一体,夫人既然嫁与弘郎你为妻,自当对你坦诚相待才是,怎么她名下有一座吹雪楼这样的大事她竟然一直都不肯对你说?而且竟然还瞒着弘郎你将这吹雪楼划归到了大小姐的名下。而弘郎还是从外人的口中才听说了这些事......”
陆锦月站在一侧,敬佩的目光一直看着白姨娘。
明面上来听,母亲的这番话字字都在为父亲抱不平,但实际上,母亲却又字字在挑拨离间父亲和薛氏,还有陆锦澜之间的关系。
父亲原就不是个能沉得住气的性子,现在被母亲这般一挑拨,他只怕就要立刻去找薛氏和陆锦澜算账。
而陆弘文也果然气的脸上都变了颜色,咬牙切齿的说着:“说什么夫妻!她若心中有我这个丈夫,这样大的事焉能不告诉我一声?还有那个逆女,她眼中何曾有我这个父亲?她母亲给了她一座吹雪楼,她也自始至终没有跟我说一声。还是今儿人家关小姐闹上门来,我才知道她竟是吹雪楼的主人!”
想起先前关绿蕊看着他,说他你该不会要告诉我,陆锦澜是吹雪楼主人的这件事你这个做父亲的竟然不知道吧时的一脸嘲讽的样子,陆弘文就觉得心里的火气越发的大了。只恨不得立刻就冲过去找薛氏和陆锦澜。
但他却又被白姨娘给叫住了。
白姨娘面上有几分迟疑,似是考虑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终于决定要将她心里想的话说出来一般。
“不是我小人之心,但弘郎,连吹雪楼这样大的事夫人竟然都能瞒着你,我只怕她背地里还有好些产业是你不知道的。但夫妻原就该荣辱与共的不是么?她这般提防着你,我只怕她在咱家掌中馈也不用心。不然怎么厨房给你送过来的燕窝品质一次不如一次了呢?”
“我心疼你政务繁忙,曾叫人去厨房说过好几次,让他们炖一些好燕窝来给你。但厨房里的人却说他们也没有办法,府里采购给他们的就是这样品质的燕窝。我就又叫了采购的人过来询问,他们说是夫人每个月拨给他们用来采买的银子就只有那么多,他们也没有法子。可弘郎,你现在已经是正三品的户部右侍郎了,一年的俸禄是很高的。我记得你名下还有两个田庄,可怎么现在你连想吃上一份品质好些的燕窝都吃不上呢?我心中实在是心疼你。我真担心你若继续让夫人掌着家,往后你连现如今这样品质的燕窝都吃不上呢。”
“而且我前几日还听说夫人的汀兰居里前些时候刚建了一间小厨房,招了两个做菜的好厨子和一个做糕点的厨子,专门为夫人和大小姐做菜做糕点的。若府里果真如夫人所说的这般艰难,另建了一个小厨房,再招三个厨子,这要花费弘郎您多少银子?还有食材也是要单独再购买一份的,这又要多花费多少银子了。不是我说,夫人这般做,实在是不晓得体恤弘郎你挣钱养家的艰辛。”
白姨娘确实是拱的一手好火,至少陆弘文在听完她的这番话之后是立刻就火冒三丈了。
“薛氏实在是可恶!说是多年夫妻,她却一点儿都不知道为我着想。府里这么大的厨房还不够她和那个逆女吃的?非要另建个什么小厨房!”
“而且她明明都病了这些时日,我几次三番同她说让她暂且将管家权交予你,这样她也好静心调养身子,但她却宁愿顶撞我,也一定要紧紧的攥着这管家权不放手。”
“琼玉,还是你说的有道理。薛氏既然心里提防着我,她就绝不会为我好好的打理中馈。既如此,我还让她管着这个家做什么?你等着,我这就去让她将这管家权交出来给你。”
说着,他甚至还伸手握住了白姨娘的手,抬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背,一脸怜惜的说道:“主中馈是件很累的事,往后可就要苦了你了。”
白姨娘也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望着他的一双眼中含情脉脉。
“我只要弘郎你过的舒心,能让府里省俭一些,让你肩上的胆子轻一些,再让厨房日日给你炖些好燕窝补补身子,那就算是我累一些,苦一些又如何呢?我心里是很甘之如饴的。”
她这般一说,陆弘文怎么会不感动呢?又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这才转过身,大步的朝着汀兰居的方向去了。
而白姨娘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脸上原本的柔情立刻消失不见,转而换上的一脸的冷淡与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