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陆锦月的质疑,碧桃当真是有苦说不出。
然而也只得继续解释自己并没有骗她。见陆锦月还是不相信,最后她也只得开始赌咒发誓起来。
“若奴婢今晚说的话有一个字不真,就罚奴婢头顶长疮,脚底流脓,出门叫车撞死,下雨天被雷劈死!”
陆锦月不说话,只目光冷冷的看着跪在她面前的碧桃。好像是在判断她刚刚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碧桃没有法子,只得再次哀求着:“二小姐您就信奴婢这一次吧。奴婢以全家人的性命担保,我真的没有骗您。一个字都没有骗您!”
在她再一次的赌咒发誓之下,陆锦月似乎终于相信了她说的话。
“我谅你也不敢骗我。”
起身从石凳上站起,陆锦月伸手拿起放在桌上的羊角灯灯笼,“我还要去跟母亲一起用晚膳,你接着去做陆锦澜使唤你的差事吧。”
顿了顿,她又说道:“我同你在这里见面说话的事,你知道该怎么做的吧?”
“奴婢知道。”碧桃急忙点头,“奴婢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的。”
陆锦月满意的点了点头,提着灯笼就要离开。但她才走出去两步,却被碧桃给开口叫住了。
陆锦月以为她这是想起什么跟陆锦澜有关的要紧事要告诉她,忙转身望了过来。
就见碧桃双手互搓,一副局促的样子欲言又止。
陆锦月不耐烦的催促了一遍,才终于听到碧桃期期艾艾的开口说出声来。
“二小姐,那,那镯子,您先前说,说要给奴婢......”
碧桃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但陆锦月却还是听了个清楚明白。
她是万万没有想到碧桃叫住她竟然是为了说这件事的,一时又是觉得惊愕,又是觉得好笑。
先前倒是一副富贵不能淫的模样,现在竟然会开口主动跟她讨要这只金镯子了!
其实陆锦月不太想将这镯子给她。
她并不是没有好东西。父亲是很宠爱她的,周氏又是个宽厚温和的人,并没有因为她是庶女就亏待她。
可即便如此,这只金镯子却依然是她所有首饰里面最贵重的那一个。
工艺用的是最繁复的花丝,上面还镶嵌了好几颗足有莲子大小的圆润珍珠。
但这只镯子却不是父亲给她的,也不是母亲给她置办的,而是她过十三岁生辰那一年周氏给她的。
陆锦月知道对于周氏而言,这样的一只手镯子不过是很寻常的一样物件罢了,她的私库里面有的是比这贵重十倍,甚至百倍千倍的首饰。但是对于陆锦月自己而言,这样一只手镯的价值却抵得上她所有的首饰。
刚刚她也是太着急知道陆锦澜今天在千桃园发生的事了,所以就脑子一热,想也没想的取下这只手镯用来利诱碧桃。
原以为碧桃不受利诱,后来她就用上了胁迫的法子,照样儿让碧桃说出了今天在千桃园发生的事。
其实后来她冷静下来之后心里还很庆幸,还好当时碧桃没有接过这镯子,不然她得要心疼成什么样子。
却没有想到她现在都要走了,碧桃竟然还跟她提起了手镯子的事......
陆锦月待要不将手镯给她,但一来往后她肯定还有用得着碧桃的地方,二来碧桃心里会如何看她?
一个小姐,却因为一只手镯子对下人出尔反尔。
陆锦月是很在乎自己身为小姐的身份的。小姐是天上的月,就应该高高在上,下人就是鞋底的泥,就只配低入尘埃。她一个做小姐的人,怎么能对一个低贱的下人出尔反尔呢?
所以就算心里面再舍不得,但陆锦月却还是轻哼了一声。
然后她一扬手,就将手镯扔到了还跪在地上的碧桃身前。
叮的一声脆响中,陆锦月提着手里的灯笼貌似潇洒的走出水榭的门,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前方的石径小路上。
碧桃却是不等她出门,就已经如同恶狗扑食一般倾身弯腰捡起了被扔在地上的手镯。
这手镯可真重啊,怕不是就有个五六两?上面竟然还镶嵌了珍珠!这样的一只手镯,得值多少银子啊!
碧桃爱不释手的将手镯翻过来覆过去的看着,中途甚至还将手镯凑到嘴边咬了一口。
等到心里如同沸水一样一直往上冒腾的欢喜消散了一些,她才终于小心翼翼的将手镯放入怀中贴身放好。
然后她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陆锦月刚刚走过去的那条石径,又重重的一口啐了过去。
“呸!不过是一个外室生的下贱的赔钱货罢了,还真把自己当成是高高在上的小姐了?打量我不知道呢,天天要我将大小姐的所有事都告诉你,可要你一只手镯子还这样的心不甘情不愿。我反正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惹的我恼将起来,往后我可就将你撺掇大小姐的那些事全都告诉给老爷和夫人知道!”
一边口中骂骂咧咧的,她一边继续摸黑往前走。
等终于回到绣绮院的时候,她立刻就一屁股坐在了绣墩上。
她也是傻了。先前在汀兰居出来的时候竟然不知道找小丫鬟要一盏灯笼,不然也不至于磕磕绊绊的走了这么长时间的夜路。她的一双脚现在可是酸痛的很!
廊下的美人靠上原是坐着两个小丫鬟在聊天的,但一看到碧桃回来了,两个小丫鬟慌的忙起身站起。还对碧桃屈膝行了个礼,陪着笑脸的说着:“碧桃姐姐,您回来了?”
碧桃连看都没有看她们两个一眼,直接抬脚就进了明间坐在绣墩上,跷起一只脚来,自顾自的捶着酸痛的痛。
等到两个小丫鬟随后跟进明间来的时候,她就扬起下巴,开始吩咐起她们两个来。
“你,去给我倒杯热热的茶来。还有你,去给我点一盏亮亮的明瓦灯笼来。待会儿我还要去汀兰居给大小姐送糕点呢。”
她是大小姐的贴身丫鬟,大小姐又很喜欢她,绣绮院里的哪一个丫鬟婆子敢不听她的话?于是这两个小丫鬟忙不迭的答应了一声,然后急忙转身去忙她吩咐下来的事。
至于碧桃自己,又捶了两下腿,想起那碟子椒盐芝麻酥是放在西次间的,就不情不愿的起身往次间走去。
这西次间却是陆锦澜的寝间,里面靠墙放着一张架子床,上面悬了一顶海棠色的帐子。西窗下则放着一张花梨木梳妆桌,碧桃记得她早上临出门的时候就将那碟子椒盐芝麻酥放在了梳妆桌上。
于是进了西次间之后她就径直走到梳妆桌旁,果然看到了那只五彩描寿桃的碟子和里面放着的黄澄澄的椒盐芝麻酥。
她就要伸手去拿碟子,但这时她眼角余光却瞥到了桌上放着的那只嵌螺钿的黑檀木首饰匣。
这首饰匣足足有五层高,上面一个一个的小抽屉整整齐齐的排列着。
碧桃知道这首饰匣原是夫人的陪嫁,是大小姐十岁生辰那年夫人特地从私库里面找出来给她,又亲自送过来的。
当然跟这首饰匣一块儿送过来的还有琳琅满目的各样首饰。数量和式样多的甚至连这样大的首饰匣都装不下,还要放一部分到小姐的私库里面去才行。
大小姐就不是个精明的人,她的首饰又那样的多,哪里能都记得清呢?所以碧桃以前没少偷偷的拿过。
有一次她就是偷拿的时候被陆锦月看到了,后来陆锦月就一直用这件事胁迫她将大小姐的事都要事无巨细的告诉给她知道。
而现在屋里就只有她一个人在......
碧桃扭过头飞快的看了一眼明间的方向。那两个小丫鬟还没有回来,整个屋子里面就只有她一个人。
她胸腔里的一颗心跳的飞快。却还是立刻转身拉开首饰匣最下面的一只抽屉,伸手飞快的从里面拿了一对赤金累丝葫芦式样的耳坠子塞入怀中。
然后她也不等那两个小丫鬟回来,用提盒装了那碟子椒盐芝麻酥,就急急忙忙的出门往汀兰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