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
早在兽潮出现之前，东阿城内就爆发了更大的震动。
数不清的门户被人推开，街上到处是哭喊奔逃的行人，一个个飞天的巨大头颅成了杀人的怪物，它们在城市中央大快朵颐，阴森恐怖的笑声和四处飞溅的血液。
轰然倒塌的墙壁，残垣断壁的街道，死去亲人的稚童，再也不能嚣张的权贵……
此刻，东阿城内，众生平等，皆为食粮。
“完了，完了啊！”
东阿宗祠处，德高望重的长者被人唤醒却颓然瘫倒在地，挥手让子弟们逃命去，而原本的县太爷此刻也来到宗祠这里，面露苦笑。
“叔伯，我们赌输了。”
“无妨，且等一等。”
“嗯？您这是什么意思！”
长者苦笑着摇摇头，“虽然我提前发了求援，但恐怕不会来的太早，这一次，东阿恐怕……”
风声雷声刺耳喧嚣，原本打坐的十善早已清醒，他静静的看着外面逃命的画面和惨状，内心虽有震动，却并没有别的动作。
此刻的东阿没有哪一处是真正安全的，相比较而言，恐怕有那两张符箓的有福客栈反而更为安全一些。
“这些怪物，是哪里来的？”
十善看着不知何时又出现的酆都没有半点意外，只是冷冷的问了一句，便继续打量起楼下的情况。
“啊呀呀，原来是飞头蛮啊~”
酆都语气轻佻，有些幸灾乐祸。
“你知道它们？”十善看过去。
“当然，”神像陶俑本无表情，十善却意外看到了一抹轻蔑，“飞头蛮也叫落头氏，倒是比较久远的记忆了。这是一种由死人头颅经由怨气浸染转化而来的精怪……”
“它们喜食人肉，常结伴出行，通常会袭击那些缺少山神土地、城隍镇守的偏远山村小庄，往往也会引发一个地带的人口断绝。”
十善有些惊慌，这听上去不是什么好对付的精怪啊。
“我说这两天，西边怎么隐约有鬼气怨念出现，原来那两个人在培育这些东西啊。”
“你是说这些东西都是人为制造的？”
“对啊，好几天了呢。”
“你早就知道！”十善面有不善，怒视酆都。
虽然他并不是什么大善人，但是如果知道有机会可以挽回这样的悲剧，他一定不愿意放过。
“哎呀呀，我们的交易，可不包含事无巨细都要向你交代啊~”
“有人在幕后使坏，你为什么不提醒我？”十善虽是在质问，语气却不觉带上了一丝懊恼。
“我为什么要提醒你？”
酆都疑惑的看着十善，仿佛在看傻子。
“我们的契约里面可并没有什么要我无条件的帮助你的条款……更何况……”
酆都飞到窗前看着东阿人间惨状，无悲无喜。
“再说了，这种事情就算提醒你了也没有半点作用。在幕后谋划这些的人，可不是你师父和那些半吊子的武人可以应付的。光是山里面那只尸变的武将恐怕就够他们受的了，再招惹这两个幕后黑手……啧啧啧，你是真想要他们死啊~~~”
“你！”十善气急，一时愤懑不已。
“与其担心别人，先想想你自己和你妹妹怎么从这些飞头蛮里面逃生吧。你师父贴的那两张符可影响不了飞头蛮。”
十善心头一跳，就听的酆都接着说到。
“而且，顺带一提，你已经许过愿了。现在你只能靠你自己了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十善脸色难看，低头沉思。
另一边，李存孝墓穴深处，众人摆出阵势冷静看着李存孝，不近不远，不敢放松警惕。
“第二个问题，”李存孝气势磅礴，人死后的修行方式与生前自然不会完全一致，哪怕是他也需要一些时间来进行调整，所以此刻看上去倒是十分无害。
“我义父死后，是谁得了江山。”
郭春抓麻，一时间场上只剩下沉默，五鬼道人却不敢跟着他们空耗时间，溜到几人身后轻念咒语将小鬼们叫了出来，当然主要依旧是那些先前被回收蕴养的小鬼。
小鬼们刚一出来还有些不满，但看了眼周围局势什么也没说，只是警戒着。
李存孝自然也是发现了对方的小动作，不过也没有放在心上，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不论是哪一方都不可能光凭几句话就停手不打，最后还是会在手底下见真章，此刻不过是给己方争取一点恢复准备的时间。
李存孝微微向前，郭春等人不动声色默默后移出来让双方中间始终保持在一定的距离，
“不肯说吗，我明白了……”
“是高盛对吧？！”.
李存孝怒吼出声，庞大的死气和杀意如山岳袭来，倾轧平碾，海浪阵阵。
“准备战斗！”
郭春侧头提醒，哪怕这点所有人都早有在做。
李存孝每走出一步，气势就变得越发恐怖，而到了一个极点之前，李存孝说出了他的第三个问题。
“最后一个问题，高盛他有没有善待我义父的亲族？”
业力混杂着阴气，死气和生机交错，杀意与战意糅合。
众人只得抵御着，同时开始扩大炁的输出，以求在风浪中站立。此刻众人不答，自然是因为这些事情早在史书中便上演过无数遍，无论哪种答案，其实都不是李存孝要的答案。
李存孝身上的怨念和死气弥漫升腾，恨与怒在他周身不断凝炼，伴随着他的一句句低沉的话语出现。
“义父啊，孩儿不孝，未能助您成就千古霸业。”
“但孩儿三生有幸，能再回这世上走一遭。”
“就让儿臣用最残忍和直接的方式，向高盛的后人和这个世界宣告……
我李家的江山，你们外姓人，坐不得！”
郭春神色一沉，退后两步，提醒道，“不要留手了，全力出手，此刻在我们面前的可是……”
那个一人成军，斩敌过万的将中无双李存孝啊！
不拼命的话，恐怕都得交代在这儿了。
五鬼道人心底暗骂，‘这他妈老子早就知道了，要不是没机会，我都想跑了。’
笑弥勒脸上早就没有了笑意，青莲白藕功催动到了极致，心底同样打怵，‘我们真的能打过吗？’
“去！”
比李存孝的拳头更先到的，是几根附着炁焰的筷状御器，然而只是一个接触就被打飞了出去。
陈兴的体表红烟升起，双目绽放白光，只是一个瞬间就变成了通体黑红的炁铠模式，来到了当时和笑弥勒二人交手时的最强状态。
嘭！
陈兴与李存孝正面对拳，与李存孝单纯的肉身蛮力不同，陈兴这一拳上还附带了乾坤一气功特有的阳属性杀伤，然而……
毫无作用！
一次对击，以陈兴的后退两步半李存孝后退一步结束。
能打！
众人见状几乎都是心底一喜。
而此刻的有福客栈，飞头蛮们早早闻到了生人的气息，一路畅通无阻的闯到了三楼门前。
“快醒醒，快醒醒！”十善摇晃着十堰的身体，见十堰没有反应，心下一横一巴掌拍打到了十堰的脸蛋。
“哈？”十堰被强行唤醒，脸上还有些迷糊，似乎并没有感受到脸上的痛感。
“哥哥？怎么了……”十堰揉着眼睛，十善却抓住十堰让她快速换好着装，“等下再跟你说，咱们先离开这里。”
十善拽着十堰就跑出了房门，然而刚一出门，就又翻身回了屋内。
只见走廊过道处，一个巨大的人头占据了大半个过道，三道爪印在它额头深可入骨。
“唔”十善捂住十堰嘴巴，警惕的打量四周，寻找出路。
“哥哥，那是什么？”
十堰配合的也把自己嘴巴捂住，透过缝隙小声问道。
“嘘。城里现在到处都是这种吃人的怪物，我们要小心别被它们发现了。”十善竖起一根手指比到唇中，同样小声回答。
“嗯~”十堰微微点头，发出轻微的鼻音。
“它走了，快……”十善小心打量，看着那只飞头蛮往走廊另外一个方向离开了，松了口气，扭头看着十堰正要离开。
“嘿嘿。瞧瞧我发现了什么？”一道中年男子的坏笑声突然从二人背后传来，紧跟着的是轰然被撞碎的门墙！
“完了！”十善心底一叹，将妹妹护在身后，单手挡在前面，在飞头蛮大张的巨口下无力防御。
然而，预料中的撕咬疼痛没有出现。
酆都在十善身后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此刻，万物静止，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纬度。
“这是……”
十善发现自己还能行动，然而妹妹和眼前的怪物都一动不动，不，不知，连地上的尘土都定在了原地！
“是你做的？”看着另一个不受影响的人物正是酆都，十善一瞬间便明白了。
“没错。”
“不过请我出手是有代价的，这次就算了。下次……，你需要支付对应的报酬我才会出手帮你。”
十善沉默。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现在，我给你提供另外一个解决目前困境的方案……”
十善抬头，看向酆都。
“你还有一分钟的准备时间。”
……
良久，十善点头，“好。”
一团幽暗扭曲的黑色火焰从十善右眼升腾燃烧而起。
欢迎来到属于幽府的世界，少年。
酆都看着自己选择的棋子，无喜无悲，退居幕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