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的主动和热情让蔺初阳无法抗拒。
即便他不喜欢与外人同桌而食。
姚佳人深知蔺初阳的习惯,特意往旁边挪了挪位置。
“姚姐姐,你尝尝这道酒酿鸭子。”
岂料,云倾先给姚佳人布菜,最后才给蔺初阳,这个先后的顺序让某个小气爱吃醋的男人心里很不满意。
“宫里的膳食比外面的精致,也比外面的好吃。姚姐姐,你多吃一点,我想看你把以前的肉都长回来,白白胖胖的,多好看啊。”
姚佳人笑而不语,低下头咬着鲜嫩滑美的鸭子肉,眼眶逐渐泛起几分酸涩。
这是她半年来吃过最好的一顿饭了。
虽说有沈姝晴隔三差五的照应,但她不敢在那些街坊领居们面前吃的太好,更多的则是分给大家,结果他们仍会在背后诋毁姚佳人的清誉。
嫁过人的寡妇、叛国的落难千金、克夫的残花败柳……
什么话越难听,他们就越什么话。
渐渐地,姚佳人起了想要搬走的心思,可是周围的牙婆都不肯替她相看房子,久而久之,她就习惯了那样的生活。
吃着吃着,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一颗颗泪珠掉进碗里,被夕阳穿透,好像红色的珍珠却转瞬化成了盐水。
“姚姐姐,你怎么哭了?”
云倾赶紧拿出帕子擦着她的脸颊,那帕子被泪水打湿,姚佳人忍着哭声,抽泣不已。
姚佳人笑着摇头,“不用担心我,玉妹妹,谢谢你和九殿下,能吃到这顿饭,我很高兴。”
云倾转过头,看了蔺初阳一眼,但他却不为所动。
除了眼前的小姑娘,谁在他面前哭泣都不会引起他的心疼。
姚佳人不受姚铮叛国的牵连,这其中少不了蔺初阳帮了把手,但是姚佳人的生活比他们想象的还要艰难。早知如此,姚铮应该会提前送她出京吧。
“姚姐姐,你吃饱了吗?我替你把了脉,你这身子要好好调养才成。”
不然会有许多并发的症状。
云倾一脸担心地看着她,姚佳人轻轻地拍着她的手,点了点头,“家里有药,你放心吧。”
这顿饭云倾没吃多少,她光顾着安慰姚佳人了,到了天黑,从重紫殿搬了床被子到隔壁的偏殿,真要与姚佳人睡在一处。
蔺初阳独守空床,听到门外有动静,淡淡地说了声进。
随后,凌心拎着食盒从外面进来,食盒里的点心还冒着热气,最上面是一碗紫薯粥,是蔺初阳吩咐御膳房特意做的。
“主子,我现在给小祖宗送过去?”
“给我吧,我亲自去送。”
蔺初阳站起身,拎着食盒走到旁边的偏殿,刚要抬手敲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两人的说话声。
床榻之上,姚佳人抱着云倾哭个不停,好像要把这些年的委屈全都倾诉出来。云倾安静地听着,命人在殿里点上安神香,待姚佳人睡熟,方推门走了出去。
一出去,便见蔺初阳站在外面,她立马露出惊讶的表情。
“蔺哥哥,你怎么还没休息?”
他脸色的神色虽淡,但眼里却盛满了温柔,抬高了手里的食盒。
“给你送点心。”
云倾笑盈盈地跑过去,抱住他的手臂,小声又傲娇地说:“就知道蔺哥哥对我最好了!走,咱们到没人的地方吃,吃完了我再回来。”
姚姐姐身边需要人,她不可能离开太久,如果等姚姐姐醒来后发现她不在,那姚姐姐心里一定很失望。
蔺初阳拽着她走进重紫殿,却不知不远处的高楼之上,一身黑衣的女人负手而立,把方才的情形看了个彻底。
她疑惑地皱眉,蒙着面纱的脸看不真切是何表情,听又驻足观望了片刻,然后运起轻功,像是一阵青烟似的离开。
次日,天刚蒙蒙亮,姚佳人便醒了过来。
她一转头,发现身侧的小姑娘睡得香甜,便帮她把被角往里面窝了窝。
姚佳人悄悄的下了床,穿好衣裳走了出去。
宫殿四周种植着绿色的植物,清早的空气十分清新,金色的阳光洒落在廊上,泛着一圈圈金色的光晕。
大壮起的也早,走到廊上看见姚佳人,笑着打了个声招呼,“姚小姐,早。”
姚佳人缓缓点了下头,见大壮抱着铜盆走进了主殿,她又看了看偏殿的方向,眸光黯然,抬步打算离开。
廊庑旁边种植了许多冬青,姚佳人伸手想摘一株,身后忽然传来云倾软糯的声音,“姚姐姐,还没用早膳,你就要出宫了吗?”
姚佳人转过身,讶异地看到云倾正朝这边走来,立即直起腰,朝她微微一笑。
“昨夜我没回去,周围的街坊还指不定会如何议论。玉妹妹,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我该回去了。”
“姚姐姐。”
云倾三两步走到她面前,拉住她的手,“也不差这一顿早膳的功夫。等用了早膳,我送你出宫。”
姚佳人不好再拒绝,只能抿唇点了下头。
阳光熹微,金色的光线落在皇宫里各个地方,光亮耀眼,让人心里升起一种想要沐浴在阳光下的感觉。
重紫殿内,蔺初阳还在内殿,他早就醒了,也去上朝了,所以宫里只有姚佳人和云倾,姚佳人便没有扭捏什么。
“姚姐姐,你喜欢喝汤吗?”
云倾觉得她的身子十分虚弱,内里亏空的厉害,需要靠药膳来调理。
如果她喜欢喝汤,云倾可以开一副汤药方子。
姚佳人轻点头,勺子里的油晕浅浅的荡漾开来,她低下头品了一口,脸上的笑容深邃了几分。
果然还是个吃货。
以前姚佳人还是姚国公府的小姐时,就喜欢和朋友们去品尝各个酒楼的美食。不管是延月楼,还是望月阁,亦或是玉芳斋,都让她尝了个遍。
宫里的膳食比外面的还要美味,不一会儿,她便喝完了一碗满满的汤。
“再尝尝这个。”
云倾给她夹了块白糖糕,姚佳人咬了一口,关心地问道:“近来不知辙哥儿可好?他在国子监上课,没有人欺负他吧?”
云倾摇了摇头,“辙哥儿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爱说话,但是谁能欺负他?他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姚佳人忍不住轻笑一声,“那等有空,我去沈府看看他。”
姚佳人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见到沈清辙了,上一次看见他是什么时候,但是她记得沈清辙一板一眼的,表面上看着和沈姝晴不亲,但其实沈姝晴最疼爱的就是他。
两人边吃边聊,结果两个时辰过去了。姚佳人起身要走,云倾便遵守诺言,起身相送。
宫门外,云倾依依不舍地送姚佳人上了马车,姚佳人对她摆了摆手,偏巧王家的马车进了宫,她们在宫门相遇,王从叆命人停下马车。
“玉妹妹?”
王从叆掀开马车车帘,最先看到的人就是云倾。
她轻轻一笑,扬起精致的小脸,“叆姐姐今日怎么进宫来了?”
“听闻八公主生辰在即,前来送份生辰贺礼。”
王从叆说完,云倾觉得奇怪。
以前可没这么多人关心八公主,今儿个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么?
王从叆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缓慢地笑道:“玉妹妹看着不像是刚进宫,难不成昨夜你在宫里留宿的?”
云倾点点头,旋即看见王从叆眼底迅速划过一抹清冷的光芒。
她在生气么?为什么生气呢?
姚佳人知道王从叆是什么样的人,没有插进两人的话题,和云倾告别后,便让车夫驾马离开。
王从叆从头到尾也没跟姚佳人说上一句话,就像是看不起她似的,余光瞟都没瞟一眼。
“玉妹妹,你要回哪个宫殿?上来吧,我捎你一程。”
云倾摆摆手,客客气气地答:“不用了,我走回去即可,路很近的。”
她拒绝了王从叆的邀约,转身往德妃的宫殿走,不知王从叆低声吩咐着车夫:“跟上她!”
直到王从叆确定云倾进了德妃的寝宫,这才让人调转马头,放下车帘,从香囊里拿出一块泛着流光的精美玉佩。
她是琅琊王氏的嫡女,自认身份不比公主低下,就算蔺初阳娶了南凉女帝为妻,她也要想办法在短时间内让他们二人和离。
她想嫁他。
想了三年。
德妃宫殿里,云倾不打招呼便来,德妃也让人以礼相待。
她和蔺初阳的事情德妃心里一清二楚,因此云倾在自己面前有些害羞,她也明白是何缘故。
媳妇儿总是要见公婆的。
可惜二人的成亲的时候她无法到场,不能喝到他们敬的一杯茶。
德妃转移目光,视线落在旁边的茶杯上,微微弯唇,“玉小姐,本宫有些口渴,可否替本宫端一杯茶来?”
旁边的宫女立马有所动作,结果被德妃一记眼神给扫了回去。
云倾赶紧端起茶杯,发现里面的茶水已然冷透,便倒在花盆里,重新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
“娘娘,您请。”
德妃双手接过,满意地笑了笑,“昭昭说,自从她嫁入沈家,沈家上下便对她照顾有加,沈老夫人经常会夸玉小姐两句,可惜这半年你并不在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