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夫人连连点头,这正是她心中所想之事,沈姝晴办事她没有不放心过。
沈姝晴又宽慰了沈老夫人几句,然后走到沈清辕面前,沉声问道:“大哥,贾芸儿被关在何处?”
“玲珑院。”
沈姝晴嗯了一声,抬步往玲珑院走,李洵赶忙跟上,一手扶着她的后腰,一边让她走慢一些。
云倾和春叶给沈姝绫换好衣裳后,二夫人已经哭到昏厥,沈仁舟让沈清宴扶他母亲回去休息,自己则是待在雁安堂里不肯离开。
早在一个时辰前,云倾便让人送岑明月离开了,岑明月不会安慰人,索性什么都没说,但此事很快就在京中传开。一刻钟后,玄公公带着侍卫们来沈府要人。
沈清辕亲自迎接,玄公公倒也客气,“还请沈大公子放心!圣上说,三皇子妃伤人性命,有损皇室颜面,此事定会还给沈家一个公道!”
沈清辕挽起唇角,声音温和,“辛苦玄公公跑这一趟了。”
须臾,贾芸儿被人从玲珑院里带了出来,她满脸是伤,脖颈青紫,眼里仍有极浓的不甘和愤恨。
玄公公看了一眼,啧啧一笑,招了招手,“带走。”
在他身后,侍卫们齐齐出动,押制着贾芸儿回了皇宫。
“沈大公子,那老奴就先告退了,您请节哀。”
“玄公公慢走。”
沈清辕让下人相送,然后回到雁安堂陪沈老夫人说话。
夜晚的天越来越冷,自从贾芸儿被带进皇宫之后,便没了动静。
亥时一刻,皇宫里忽然传出贾芸儿饮下毒酒,穿肠肚烂的消息。她的尸身被送回贾国公府,名字也从皇家玉牒上被抹去,往后三皇子府里边再也没有贾芸儿这个人了。
听闻此结果,沈老夫人缓缓睁开眼睛,苦笑了句,“不过是一命换一命罢了。”
此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云倾披着斗篷站在门口,一手扶着门框,停下了脚步。
片刻后,她转身离开,月光落在她的身上,将她的影子拉的斜长,比冬日里的风雪还要冷清。
从她来了沈家,沈家便接二连三的发生祸事,所有事情本该冲她一人前来,却白白让沈家人跟着牵连受罪。
四房一事暂且不提,二房与六房都和她有关。就算沈姝玉坠湖而亡是其咎由自取,但沈姝绫到底是为了她才葬送性命。
她欠了沈家一条人命,还当了那么多年的沈家小姐。
不知不觉,她走到湖边,安静地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听身后传来不轻不重的脚步声。
男人的手掌落在她的肩膀,无声的给予安慰。
云倾转过头,悄悄往后退了一步,让晏稷的掌心落了空。
晏稷眨了眨眼,也不在意,嘴角挑起的笑容肆意风流。
“玉儿,你打算何时离开?我已经打点好一切,就等着你点头了。”
夜晚风凉,云倾感觉到一股寒意从四周蔓延开来,从她衣襟钻入,冷着心肺。
她紧了紧身上的斗篷,思虑良久,音调不再绵软,“明日。”
“确定?”晏稷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并没有逼迫她的意思,只希望她能考虑清楚,“这里的人,这里的事,你都放下来?此去经年,难保你今后再也不会回到天圣,你当真舍得这里的一切么?”
“舍不得又如何?我本就不是沈家人,这里的一切也不属于我。”
沈姝绫说得对,是她霸占了沈家小姐的荣光,这些年沈老夫人对她的宠爱发自内心,可她却不是真正的沈姝玉,如果被沈老夫人知道,那该有多么伤心?
“沈家小姐的身份不属于你,可是有一人,他是你的。”
“他要江怀月,我也要江怀月,我们不过是联手抓住了盛燕奸细,彼此之间究竟有多少真情,谁又能说得清?”
儿女情长,比不得国家大义。
她是喜欢蔺初阳,但这份喜欢能抵得上南凉万千百姓的性命吗?
能不报与那盛燕灭国屠杀的血海深仇吗?
不能,都不能。
她忍辱负重,苟且偷生四年,复国的信念超越了一切。
南凉凭何被灭?就凭盛燕想要满足一己之私,便对南凉发动战争,那一夜死伤惨烈,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炭。
要不是沈大用拼死救她出了宫门,如今的她不过是白骨一具,坟头的草也有几尺高了。
晏稷沉默了下,弯了弯唇,“那以后,我能唤你云儿吗?”
此夜最难熬,晏稷回去后,云倾仍然站在湖边,月光透过树叶缝隙洒落而下,皎洁的光辉照着她的小脸,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儿,仙姿玉貌,娇美惊艳。
夜晚的冷风越刮越烈,云倾拢着斗篷转身,却见不远处的树下立着一抹身影,那人长身玉立,芝兰玉树,着一袭淡紫色柿蒂窠纹的锦袍,不动声色。
没人知道他在那里站多久了,也不清楚他都听见了什么,云倾心里一慌,下意识把两只小手放在身后。
蔺初阳一贯从容平淡,可今夜眼底的神色却变得高深莫测,他垂着视线,看着小姑娘一步步朝他走近。
云倾慢腾腾地走到他面前,翕了翕唇,犹犹豫豫地说:“蔺哥哥怎么来了?”
蔺初阳眸色更深,语调清冷,“往后让杜若贴身服侍,今日之事,我不希望还有下次。”
杜若是他的人,云倾用起来总是心存戒备,如若今日杜若随侍在侧,便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云倾怔了怔,觉得他这句话里有话,还没细想,听他又说:“赢水与天圣已通商道,明景澄下午向父皇秉明,明日便会离开天圣。”
云倾低下头,轻轻颔首,“表哥若是在天圣待得时间太久,是会让人生疑的。”
蔺初阳定定地看着她,少顷,嘴角弯起一抹弧度,“你想去送送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