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林阁内,时不时传出少年爽朗的笑声与女子娇嗔的埋怨。
沈姝颜的音色低柔绵软,蔺菱昭音色清脆悦耳,杨娇娇的声音刻意温柔,而云倾的音色软糯娇嫩,她们的说笑声飘出房外,越过波光粼粼的湖面。
谁也不知道,此时松林阁外站着一个人,他似乎站了很久,也听了很久。
那四周高大的银桂为他遮蔽头顶的阳光,一片片洁白的花瓣飘落在他的发上,变成了白玉簪上点缀。
可更多的,却是落在了他那袭不染纤尘的白色锦袍上。
沈清辕恍若未觉,只凝神细听着从松林阁内飘出来的清脆嗓音,优美的唇形慢慢翘了起来。
松林阁内气氛高涨,几位姑娘喝的酒又十分香甜,不知不觉中,由蔺菱昭起头,抱怨着云倾的小兔子一点也不好养。
云倾听完,讪笑着说沈府院里不能养兔子,因为祖母患有心疾,又对兔毛过敏,所以她现在是连抱都不敢抱,却又牵挂着那只豆蔻,只能闲暇无事的时候进宫去看看它。
而沈姝颜说自从她的婚事被定下后,姨娘每日都很高兴,她也绣好了出嫁时要穿的嫁衣,还期待着与那未来夫君的夫妻生活。
杨娇娇在旁边听着,也插了一句嘴,说她来了沈府后便过上了最好的生活,她很感谢沈家给她的一切,想和大家好好相处,她别的不会,厨艺乃是一流,无论大家想吃什么,她都能给做出来。
不管是嬉笑也好,埋怨也罢,四个姑娘饮了酒后都在开心地笑。
这或许是她们相聚中最为夷愉的一次,至少,杨娇娇是这样认为的。
未及下午,菊花蟹宴便结束了。
蔺菱昭被宫女搀扶着回了皇宫,而沈姝颜和杨娇娇则是醉倒在松林阁内。
小姑娘喝得不多,可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沈清宴和沈清辙要送她回玲珑院,她却出言拒绝了。
她想自己走回去,伴着一路暖阳,一熹微光。
喝了酒,她有太多的心事想说,却又无人倾诉,那些埋藏在心底里的话,不能与外人说。
她是南凉人。
她是南凉公主。
她想要复国。
沈清宴和沈清辙站在松林阁外,看着云倾迷迷糊糊的走上桥,生怕她脚下不稳会摔进下面的池子里。
沈清宴心急地往外走了两步,却被沈清辙拉住衣袖,他顺着沈清辙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见那隔着一座桥的银桂树下,站着一名熟悉至极的俊美男子。
他穿着浅紫色的锦袍,长身玉立,阳光树影的重叠下,照着那俊美的五官仿若玉琢细细打磨镌刻而成,瞧不出半分瑕疵。
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只要站在那里,便堪能入画。
此时,小姑娘也看到了他,脚步一顿,眼角酡红。
蔺初阳从容地走上前,淡笑着握住她的小手,低下头,另一只手轻抚她眼角的红晕,语气温柔,“怎么哭了?”
云倾脑子一热,红着眼眶扑进他怀里,双手紧紧拥着他的腰肢,险些将他撞得后退了一步。
她低咽不语,肩膀微微耸动,轻声啜泣的模样让蔺初阳刹那间软了心肠。
他抬起头,隔着碧波荡漾的池水朝沈清宴睇去一眼,然后拉着小姑娘的手,缓步走去了玲珑院。
直到两人的身影在眼前消失,沈清宴才咋舌说道:“得!这下用不上咱们了,咱们也回吧。”
沈清辙点了点头,回头看着趴在桌上昏睡的沈姝颜,晃了晃沈清宴的衣袖,“二哥,把颜姐姐送回倚华阁吧。”
就算她是庶女,那也是他的姐姐。
沈清宴挑了下眉,伸手弹了下沈清辙的脑门,反身回去把沈姝颜扶了起来,没有理会对面桌上趴着的杨娇娇。
蔺初阳牵着云倾的手,两人走得不快,温暖的阳光洒落在他们肩头,四周飘来桂花的香气,令人沉醉。
微风吹起小姑娘身上的酒香,蔺初阳摇头一笑,边走边说:“你的酒量一向很浅,今日这是喝了多少?”
云倾低着头,珍珠似的泪珠从脸庞划落,掉在绣着桂花的绣鞋上,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听起来软软糯糯的,“不多,只有两杯。”
“两杯就哭成这样?”
即便蔺初阳没有看她,也知道她此时仍在啜泣,小姑娘没有控制自己的情绪,把对他的信赖全然展现出来,倒叫他心里有些不是个滋味儿。
“……嗯。”
云倾点了点头,随后便跟着蔺初阳进了玲珑院。
小院里的丫鬟和奴仆看见蔺初阳,纷纷走了出去,房门一关,蔺初阳拿出身上的锦帕,低下头,耐心又细致地给她擦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