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堂上,众多千金都在提笔抄书,毛笔划在柔软的宣纸上,唰唰声音不绝于耳。
云倾偏过头,悄悄打量着坐在她身边的少女。少女看起来比她们都大,坐在那里背挺得笔直,眉眼里透着寻常少女少有的英气。
她穿着一件窄袖领花的长裙,头上首饰简单,粗粗略略的挽了个发辫,提笔落字,力道劲透纸背,仿佛那毛笔字迹都透着一抹杀气。
她注意到云倾正在看她,目光一侧,抓到了云倾还未来得及闪躲的视线。
云倾干笑了两下,娇俏的小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主动朝她打招呼,“我叫沈姝玉,是沈家六房的姑娘,姐姐,能请教你的闺名吗?”
叶茹秋一愣,没想到云倾会主动跟她说话,眼底微微泛起一丝波澜,她轻点了下头,“叶茹秋,叶将军府长女。”
云倾顺势和她聊了起来,叶茹秋和云倾一样,都是第一次入京,两人对京城都不熟悉,但云倾知道哪里有好吃的,张罗着放学要领叶茹秋一起去。
小姑娘脸颊圆润,说起糖蒸酥酪时眼睛都圆了,那娇嫩可爱的模样看得叶茹秋手痒,真想捏捏她水嫩的小脸蛋,是不是手感和想象的一样好。
放了学,那些个千金贵女仍是不敢靠近叶茹秋,她今年方十六,却已随父兄在战场上骁勇征战过,那一身冷冽的气势自是叫人望而却步,偏偏云倾和她自来熟一样,围着她打转。
“叶姐姐,听说你是在边关长大的,边关好玩吗?好吃得多吗?”
不等叶茹秋回答,云倾又自顾自的说,“叶姐姐随家人行军,肯定很厉害了,那姐姐会骑马射箭吗?”
“还有还有,叶姐姐家里有弟弟妹妹吗?改日我能不能到府上参观参观,将军府邸和普通官家府邸有何不同?我还没有见过呢。”
一个个问题抛给了叶茹秋,却没给她回答的机会,女学放学,一众千金三三两两的往外面走,只有云倾坐在椅子上没动。
沈姝晴拉着姚佳人已经过来了,云倾转头甜甜一笑,给她介绍,“晴姐姐,姚姐姐,这是我新认识的姐姐,叶将军府的叶茹秋姐姐。”
沈姝晴伸出手,在她额间轻点了一下,语气里满是无奈,“你的姐姐还真多,该走了,是送你去钱老太医那里?还是与我回家?”
云倾摇摇头,喊春叶进来收拾书箱,拉住沈姝晴的手臂,嘻嘻笑道:“钱老今儿个进宫去了,一整天出不来,让我不用找他了。姐姐,我们去西市吃糖蒸酥酪好不好?还有小抄手、佛跳墙、糖炒栗子、桂花糕……”
沈姝晴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柔软,最后趋于无奈,“就知道吃,我让丫鬟先回府上告诉祖母一声。”
姚佳人也喜欢吃,听云倾报了那么多名称,这时口水已经流下来了。
“晴晴,我也要跟你们一起去,西市那边好吃得太多了,平时父亲母亲都不让我去,听玉妹妹说完,我快要馋死了。”
云倾掩着嘴偷笑,看吧,也不是只有她一个人爱吃,姚姐姐比她还要贪吃呢。
叶茹秋亲自动手收拾了书箱,她没说要去,可今日云倾就是为了带上她才说要去西市的。见状,云倾跑去拽叶茹秋的手,仰脸笑着:“叶姐姐,你会跟我们一起去对吧?”
“我……”
叶茹秋抿了下唇,还未开口,就听沈姝晴插了话,“一起去吧,难得玉妹妹今儿个那么有兴致,府里的马车已经在外面候着了,马车很大,我们几个人足够坐下了。”
不够坐还有姚国公府的马车呢。
云倾和沈姝晴都盛情邀请,叶茹秋只好点了点头,身上那冷冽森寒的气息在这一刻似乎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坐在马车里,云倾仍然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她对边关的事情那是真好奇,又觉得叶茹秋上过战场,策马扬鞭,十分了不起,就连看向她的眼神里都充满了崇拜和羡慕。
叶茹秋还是忍不住伸出了手,碰了碰云倾的脸颊,小姑娘皮肤的手感很好,让她又碰了一下,忍俊不禁。
“叶姐姐,你笑了?”
云倾惊讶咂舌,她还以为叶茹秋是不会笑的,逗了那么半天,也没见她给过一个笑脸。
叶茹秋抬手扶额,“玉妹妹,她们都这样喊你,那我也这么喊你了?”
“好啊好啊。”云倾点点头,眼里闪烁着鲜明的笑意。
叶茹秋背靠着车壁,语调悠悠,“我在边关的生活,没有你想得那么有趣。那里枯燥无味,寸草不生,况且我随父亲上阵杀过敌,真正说起来,我手里可是沾了人命的。”
“然后呢?”
云倾还听得津津有味,叶茹秋诧异地扫了沈姝晴和姚佳人一眼,这两人竟然也对她的话产生了几分好奇。
难道,她们不怕她吗?
沈姝晴和姚佳人生长在京城,两人都是国公府的姑娘,从小锦衣玉食,生活富足,可叶茹秋出生于大漠黄沙,入眼皆是风沙。
她不会琴棋书画,只懂排兵布阵,舞刀弄枪。别人的手长得多好看啊,可她的手粗糙干厚,上面还留下了多年练武的老茧。
叶茹秋回京之前就想过,她与京城闺阁中的千金们不同,或许没有人愿意靠近她,唯有云倾是第一个和她说话的小姑娘,还不嫌弃,言语亲近,更要带着她去西市吃好吃的。
她们真的不怕,她手上沾了人命吗?
“叶姐姐,你在想什么呢?”
云倾的话拉回了叶茹秋的神智,她目光晦涩,面容沉冷,有些迟疑地对上云倾的眼。
“叶姐姐,你在边关杀敌,那是为了保护我们,保护这个国家。你手上沾过的血,也是为了我们天圣老百姓的稳定安宁,你可是我们心中的巾帼须眉,你不知道,我们有多佩服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