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涧楼里的气氛冰冷,空气仿佛在此刻凝结。
云倾脸颊白如纸,依旧强自镇定下来。
她小心翼翼地用手捏住那薄如蝉翼的剑身,移开自己的脖颈,快速往旁边挪了一步。
“蔺哥哥,杀人可是犯法的,我还没长大,前途不可限量,你怎么能为了一己之私就夺人性命呢?要不我们打个商量吧。”
“什么商量?”
少年语气轻缓,可那柄剑却迟迟没放下。
“如果我能替你治好绝脉,你就放了我。”
眼前的少年就像是天生的强者,往那里一站,就能把人压的喘不过气。
“哦?”声音轻飘飘的,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云倾心虚地笑了笑,“我跟师傅学医有三年了,蔺哥哥若是信我,不妨试试嘛。”
反正他都这样了,情况最差还能差到哪儿去?
死马当活马医嘛。
少年嘲弄的勾了勾唇,对她招招手。
“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哪来这样的自信?”
云倾撅起小嘴,“我师从桐山,师傅的名号说出来能吓死你。”
“师从桐山……”
少年一字一句的复述,好看的眉头渐渐拧紧。
“主子,她认识桐山的神医,不如……”
少年瞟了他一眼,大壮赶紧闭上嘴巴。
听闻桐山上有个神医谷,里面住着十几名医术卓越的医者。而他们要找的那位南凉的女神医就住在桐山,只可惜南凉被灭,女神医的去向也不知所踪。
此次他随主子出京,首要任务就是找到那位南凉女神医,好医治主子体内的天绝之毒。其次,便是受皇上所托,寻找从南凉逃跑的公主云倾。
既然这个小姑娘说自己师从桐山,那么她也许会知道那位女神医人在何处。
“你们要去桐山吗?”云倾很会察言观色。
“桐山在南凉境内,现如今整个南凉都被盛燕国鸠占,若是踏进南凉一步,就是与盛燕国为敌。盛燕国人人勇猛善战,谁会在这时去那里讨苦头。”
大壮撇撇嘴,他又不是没想过直上桐山,只是盛燕国皇帝好战,一心想要发动五国战争,以武力统治天下。他们若是踏进南凉,那不正好给了盛燕国机会,到时候盛燕国与天圣国交战,无辜遭殃的只有两国百姓。
现在盛燕国霸占南凉,无非是看上南凉盛产金银玉石,可怜南凉皇室只有大公主一人逃了出来。可月前大梁村抬出一具女尸,似乎是那位可怜的南凉公主。盛燕国坐拥南凉财富,没有了南凉皇室的威胁,盛燕皇帝只会更无法无天。
云倾的脸色渐渐落寞下来,过了会儿,她点了点头,“说的也是,那蔺哥哥不如听听我的意见,让我试试给你解毒可好?”
少年睐了她一眼,收回软剑,漫不经心地问:“你是南凉人?”
“不不不不不是啊……”
云倾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死,她一紧张,说话都结巴了。
“那你怎会师从桐山?”
云倾笑容一僵,“爹娘从小送我上桐山学医,南凉战乱,师傅就把我送了回来。”
“你的师傅是……”
云倾连连摇头,“师傅不让我在外面宣扬她的名号,你看我能诊出你是天绝之脉,就一定能治好你的。”
“那你想要什么?”
云倾眼睛一转,笑嘻嘻地咧开唇角。
他这是同意放自己一马了吗?他这是同意了吧!
她伸出两根手指,脆生生的说:“那就先给我两颗桃花饯吧。”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沈姝莲终于带着村里的大夫回来了,大夫一本正经的给她把脉,小姑娘却对少年挤了挤眼睛,仿佛在说不让他把她会医术的事情说出去。
出了酒楼,云倾手里拎了个纸袋子,纸袋子里面放着两颗桃花饯,她高高兴兴地拉着沈姝莲的手,身后那如玉石清冷又醇厚的嗓音浅浅融于空中飘来。
“小姑娘,你记住,我叫蔺初阳。”
“蔺初阳吗……”
云倾才不想记他的名字呢,可旁边的沈姝莲却偷偷红了脸颊。
村子里又飘起了漫天风雪,冷风嗖嗖的刮进酒楼,大壮迎着刺骨的冷风关上酒楼大门,转身拍了拍手。
“主子,您说她是否真的师从桐山?”
“即便与桐山无关,也绝非师从凡医,能一眼辨认出天绝之毒的,有几个没点真本事呢?”
“这倒没错。”
大壮认同的点点头。
少年缓步抬脚上楼,一声若有似无的轻叹传到大壮耳中。
可惜这世上没有起死回生之术,这时候,那位南凉公主的尸身应该已经运送回京了。
入冬的天冷到叫人发抖,沈姝莲带着云倾回了家。
结果还没进门,一根竹竿劈头打下来,直接打在云倾身上。
“唔。”云倾紧紧皱眉,吃痛轻呼。
在里面看书的沈清易听到哭声,跑出来一看,沈姝莲哭得凄惨,拉住小良氏不让她在再打云倾。
“娘,您这是做什么?”
沈清易是沈家长子,为人儒雅温和,是村子里最年轻的秀才,但见这样的场景,他也不禁动怒了。
“做什么?这个扫把星除了坑害我们家人,就是浪费钱财,养着她都是喂白眼狼了!这么大的雪她也往外跑,今天不打死她她就不长记性!”
小良氏咬牙切齿的,看那架势好像真要把人打死一样。
沈清易叹了口气,从她手里拿走竹竿,丢在雪地里,把云倾拉到自己身后。
“三妹妹身子骨弱,小孩子又贪玩,有二妹妹陪着她,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爹快回来了,您放在炉灶上的那锅汤是不是也要熬干了?”
小良氏恨恨地剜了云倾一眼,推开沈清易,边骂边往厨房走,“两个小兔崽子,就知道偏袒那个白眼狼,今晚上你们谁也别想喝这锅汤!”
锅里的野兔是沈大用从林子里打的,小良氏偏宠大女儿沈姝荷,正好把这锅汤都端去给大女儿。
入了夜,沈大用提了一袋子土豆回来,他在外面奔波一整天,肩膀上落了厚厚的一层雪。
小院房檐下的墙壁上挂着一个鸡毛掸子,他掸掉身上的雪,推门进屋。
一股寒气从外面飘了进来,小良氏骂骂咧咧的关上门,沈大用坐在桌边,从腰间解下一袋银子。
“回来之前我去了一趟村长家,咱们家的地已经分下来了,只等明年开春化冻,以后就不愁吃穿了。这些是买粮食种子的钱,芸娘,你收好存起来。”
小良氏看见银子,自然也就没有那么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