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院中两声轻微风声响过,便又寂静了下来。想必是四尊者中两人武功稍弱,这才留下了声息。另两人功力卓绝,竟能无声无息退走。
少相法师深深地叹了口气,道:“佛家同源,何必操戈?日月同天,何必争雄?善哉,善哉!”说罢,迈步回到了精舍之内。
永王赶忙迎上去,问道:“大师,来得可是吐蕃四尊者?我便即刻召来王府精锐,同时飞鸽传书,令五大派遣高手助阵。定要拿下这些狂妄之徒,好教他们知道大唐武林不可欺辱!”
少相法师摆了摆手,道:“他们有备而来,打定主意突然袭击,五大派散落中原各方,仓促间岂能到来?不必了,白马寺百余僧众又岂是寻常饭袋,迎敌便是。还请殿下带众人先行离开,此事老衲自有主张。”
永王闻言大惊,一把扯住少相法师僧袍,急急地道:“大师何出此言?我们一行前来宝刹,就是为了共同迎击吐蕃强敌,事到临头怎可袖手旁观?”
辞君和素心听了也豪气顿生,嚷嚷着要留下来共同抗敌。
文先生凑了过来,捻须说道:“眼下最要紧的是做足准备,就不要彼此谦让了。至于如何布置,我们客随主便,请大师与殿下决策便是。”
少相法师目中精光一闪,慨然道:“阿弥陀佛!由殿下和众义士护法,乃白马阖寺之幸。依老衲看,我方胜在地利人和,对方则有突袭之利,只要筹划得当,应无大碍。”
当即,众人借着精舍之内的烛光,详细筹划迎敌之事,个个穷尽思虑,建言献策。待到计议粗定,却已到了东方鱼肚之时。
大家分头散去,在寺中各处要冲布置人手。原来,白马寺毕竟渊源甚深,历经多次战乱袭击而保存香火,护法的本领是有的。尤其到了少相法师这一代,他总结历代护寺阵法的精要,以独到智慧和博大佛理,创新排演了一套新的阵法,唤作“普渡苦禅阵”。
这套阵法共需九九八十一人参加,暗含九阴九阳之变,辅以普渡苦禅功的奥义,端地是威力无穷。只可惜,此阵操练时间尚短,未经实战检验,究竟效果如何,谁也不知。
少相法师安排妥当,和永王等几人商讨起布阵之事。阵法最讲究、最要害之处是阵眼。普渡苦禅阵共有一大八小九处阵眼,大阵眼自然是大阵的主导者,非创阵之人少相法师担当。
另外八处阵眼也需高手坐镇。奈何白马寺近年来高手凋敝,仅有少相法师的三位师弟少痴、少悔、少嗔和首徒余恩功力尚可,充了四个阵眼。
饶是如此,还剩下四个阵眼,却要由永王等人充任。邙山七雄昨夜稀里糊涂被吐蕃四尊者点倒了,一直气得上蹿下跳,急吼吼地想要报仇。只可惜,这阵法甚为精妙,邙山七雄虽然身手不错,但一番试探后终究用不得。
永王当仁不让,带头领了一个阵眼,文先生本想阻止,却丝毫不起作用,无奈只得硬着头皮站了出来,也算舍命陪君子。
辞君一向自诩为侠女,尤其此刻到了捍卫大唐武林的紧要关头,说什么也要践行儒家“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豪言。众人拗不过她,只得应允。
素心瞧着辞君巾帼不让须眉,竟也想跃跃欲试,奈何功力实在太弱,只得放弃。
眼下,还剩下一个阵眼悬而未决,但寺中人手已空,就连知客僧、斋饭僧也各有差事,哪里还有人手。
正在这时,一人道:“扶我起来,或可一战。”
众人回头一瞧,榻上躺着的那位不知何时已然醒来,一双眸子虽然神采不如昔日,却依旧炯炯有神。不是张适之又是谁?
辞君忙不迭扑在榻前,又惊又喜地嗔怪道:“小道士,你醒啦?刚好些就要逞能,我可不应允!”
素心也俯身过来,问道:“感觉如何?可有些力气么?”
少相法师面带喜色,走过来搭了搭张适之脉门,又轻吐真力试探一番,高兴地道:“张少侠恢复甚快,想来已闯过难关。”但未及又皱眉道:“只可惜痼疾仍在,经脉运转不甚畅通,若论真力恐怕只余七成了。”
永王过来担忧地道:“适之,你好不容易闯过鬼门关,正是修养之时。怎可又舍身苦斗吐蕃高手?万一有个闪失,就不是功力损耗那样简单,怕有性命之忧啊!”
张适之淡淡一笑,道:“功力多少,够用就行。性命长短,且有天定。此刻,对白马寺乃至大唐武林来说,都是危难关头,我大好男儿岂可袖手旁观?”
少相法师沉吟片刻,从怀中掏出一颗黄澄澄的丹丸,递到张适之面前道:“少侠,你且服了这丸丹药,应有所助益。”
张适之深知武林之中,各门各派均有灵丹妙药,甚为金贵,绝不输于什么神功秘籍。便推辞道:“多谢大师,不必了。丹药炼制不易,我这是老毛病了,不碍事,歇息一会儿便能起来了。”
少相法师道:“阿弥陀佛!少侠胸怀大道,肩负大任,先前为警示老衲识破象雄宗阴谋,甘愿假扮勃律尊者,且尽力模仿吐蕃武学,助老衲摸清其奇诡之处,此一也;如今不顾及病体,依然投身大阵,冒险对敌,此二也。少侠无愧一个侠字,便自然也受得起这枚金丹。”
文先生啧啧赞道:“白马寺大金丹!天下武林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江湖传言,此丹金贵之极,功效无匹,服之可肉白骨、除百疾,让习武者功力倍增。少侠快服了吧!”
张适之依然推辞不就,正在没奈何间,却见一个小沙弥走了进来,端了几碗斋饭,请众人用饭。
少相法师不再多说,亲自过去接过一晚,还贴心地在碗试了试粥温,这才拿给张适之。
张适之赶忙示意,辞君靠过去将其扶了起来,顺便接过了粥碗。众人也各自接过一碗,闻着粥香,这才察觉肚中已是饥渴难耐了。
张适之尝了一口,觉得这粥味道虽好,却有些奇怪,或许是佛家斋饭本就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