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温带领着楚岚笙走向深渊。
没过多久,楚岚笙知道了虞温要执行死刑的消息。
元浦叫人拦住发疯的楚岚笙。
“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元浦揪着楚岚笙的领子,一路带到洗手间的镜子面前。
镜子里的楚岚笙泪眼婆娑,抓起洗漱台上的玻璃制品就往元浦身上砸。
元浦当时没有防备,那个玻璃瓶凿到他的额角。
元浦退后几步,震惊地看着楚岚笙——他从来都没想过楚岚笙能和自己动手。
他慢慢伸出手摸向被楚岚笙砸中的额头。
看到手间的血,元浦知道楚岚笙用了十成的力道。
楚岚笙也呆住了,看着手里的玻璃瓶子沾着血,吓得握不住了。
元浦跟他说过,虞温是间谍。
可是楚岚笙不信。
到了这个地步,虞温无疑是成功的。
“你为了他,你就要跟我动手……”元浦一下子像是老了几十岁,脸上的神情已经不能单用失望形容了:“我不知道他对你说了什么,让你变成这样。”
可是我是看着你长这么大的。
我做的事,能害你吗?
元浦虽然看起来还像二十几岁的青年,但他已经很老了,那种老人般地颓唐和无奈让他弯下脊背。
他推开还在楞着的楚岚笙,打开洗手台的水龙头,洗了洗手上的血渍。
我跟你说,楚岚笙。”元浦抬头,看着镜子里的楚岚笙:“虞温,他该死,凡是有颠覆地城想法的人,都该死。”
元浦抬头看向窗外的地城:“这里再不好,那也是家,更何况,虞温不是这里的人,你以为他对地城的看法真的好吗?”
“他对你灌输的一切认知,看似一切都向着地城,看似都以地城变得更好为出发点,可是你想过没有,这些真的可以实现吗?
“是,母脑是很强大,可以支配想支配的所有人,进而得到更多资源,建设所谓的更好的地城。
“可是当一段程序支配人的时候,那究竟谁才是主人?是你?操纵程序的人;还是程序?当控制权不明晰的时候,能力弱小者的存在就是个笑话。你以为你真的能完全掌控母脑吗?
“母脑拥有自我进化的功能,你能压制住他吗?”
元浦看向楚岚笙。
此时的楚岚笙甚至有些迷茫,呆呆地看向元浦。
可是楚岚笙这时候还太小,在他的脑子里,两种观念的极限拉扯最终会使他的思维割裂和思想崩盘,造成不可逆转的后果,所以元浦不打算说下去了。
以后还有时间,元浦可以慢慢地循序渐进地改变楚岚笙的思想。
“你现在回房间冷静着。”元浦说。
楚岚笙还想说点什么:“可——”
元浦的命令不容违抗:“回房间!”
这边刑场上,虞温被绑在架子上。
身上的皮几乎都被掀了下来,用纱布潦草地缠着,像个浸了血的木乃伊。
“楚岚笙不会因为你而改变的。”
他气若游丝:“他不就是你的全部心血吗?我跟你说,他不会听你的,我的死,只会让他更恨你。”
“他不会的。”
这时候,元浦的坚定像个笑话,虞温呵呵地笑:“是吗?那就走着瞧。”
元浦冷冷地说:“你还活不到那个时候。”
虞温只是呵呵地低笑。
“我的魂魄会跟在楚岚笙身后,等他再反抗你的时候,他就是我。”
元浦没有说话,甚至连脸色都未曾变化。
他冷着脸,伸手掐了一下虞温那没了皮的肉,满意地看着血水渗出来。
元浦缩回手,示意可以开始执行死刑了。
虞温死了。
可元浦不知道,他在楚岚笙心里活着。
被告诉虞温死讯的那天,楚岚笙介意元浦在场,没有说什么。
那天晚上,楚岚笙沉默地吃过饭,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元浦以为没什么,以为他会从这件事里走出来。
可是在虞温死后的第二年里,楚岚笙陷入了虚无主义的泥潭。
在他看来:个人在历史的“必然”潮流中,无可选择,也无可作为;即便在“可否作为”问题上凭着直觉得到肯定性答案,但却无法指出“如何作为”。
元浦已经很谨慎了,但是看着楚岚笙在历史虚无主义里的泥潭里越陷越深,他毫无办法。
“老师你别说了,我现在就感觉什么都没有意义。”
楚岚笙最常说的话就是这些。
否认人的意义,否认人的价值,否认人存在的意义。
真理是不存在的。
“所谓真理,是在特定的时代条件下才被肯定的观点。”楚岚笙说,他跟元浦面对面地坐着:“可是,像你说的,每一个观点都有利有弊,那么怎么才能判断每一个观点都是合适的呢?”
楚岚笙此时脑中的思想都是乱的,说话的逻辑也显得有些不自然。
元浦说:“和平和稳定都是需要一些人去牺牲的。”
但是楚岚笙现在一想到这些事就头痛,脑子里就是一团糨糊。
“老师你别说了行不行,我想自己静一会儿。”
楚岚笙按着太阳穴,皱眉说。
经常是这样,元浦都跟他说不下去。
思想割裂和思维崩盘的后果非常严重,这让楚岚笙非常痛苦。
他认为自己的存在就是无意义的。
甚至,历史和时代,没有规律,没有价值,没有意义。
浑浑噩噩地享乐对不起元浦对自己的培养;兢兢业业地做事又改变不了现状。
在楚岚笙抑郁以致自杀的前夜,虞温的一封绝命书投到了他的电子邮箱里。
楚岚笙慢慢放下手中的刀,打开那封信。
信里的文字温柔缠绵:
小笙,你或许有些疑惑,我的信为什么现在发给你。
我们长话短说吧。
我早就知道我会有被抓捕的那一天,所以我留下的这封信,留作纪念。
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曾经的地城,有过地面党这个组织。
他们希望在地城的人们能够重回地面,获得更多资源,这样地城就可以变得更好。
后来他们遭受了保守派打击,这件事无疾而终。
可是一个时代的进步就是需要进行思想和物质的变革,保守只能落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