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错人了。”
史六一听到这声【班长】，脚步明显滞了一下，然后撂下一句，就低着头往人群里面挤。
“班长，我认人的眼力是你教的，我认错谁也不会认错你！”
叶天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抓住了史六一的胳膊，双眼通红，哽咽道。
他是叶天的班长？
就像叶天是张勇和高诚的班长一样？
秦晚儿怔怔看着这一幕。
她有些讶异，更有些迷惘，史六一的年纪看起来太大了，似乎已经年近六十，而叶天才多大年纪。
这样悬殊的年龄差，史六一怎么会是叶天的班长呢？
可叶天情绪波动这么大，绝对不会出错。
“你小子，一根筋……”
史六一被叶天扯住胳膊，这才无奈的转过身，笑骂一句，但双眼也是通红一片，眼角晶莹湿润。
显而易见，此时此刻他的心里也和叶天一样激动。
而除了激动之外，还有窘迫。
他最不想被别人看到的样子，却是被最不想看到的人给看到了。
“我是你教出来的，当然和你一样！班长，怎么回事儿？”
叶天揉了揉鼻子，然后看着史六一空荡荡的右臂，哽咽道。
史六一，是他的老班长。
他进入军营时，还是个什么都不懂，只有十几岁，浑身长满了尖刺，动不动就要炸毛扎人的愣头青。
是史六一一直带着他，不厌其烦的教给他各种技能，言传身教的教给他做人的道理。
对他而言，史六一不止是老班长，更像是老大哥，也像是一个老师。
他还记得，当初出任务的时候，对方二十多个人围着他们，是史六一把得了疟疾的他，生生从丛林里面背了出来，一路上有什么吃的喝的就紧着他。
离开包围圈，回到营地后，史六一足足昏迷了五天五夜。
甚至，那时候的他连怎么洗衣服，怎么做饭的生活技能都一窍不通，也都是史六一帮他洗衣服，教他怎么做这些事情。
史六一是老班长，也如兄如师如父！
可以说，没有史六一，他就不会变成今天的他。
后来，史六一退役了，他们还通过信，信里史六一说结婚了，还给他寄来过一张照片。
照片里面，史六一穿着一身迷彩，和一个有些微胖的女孩儿站在一起，笑得拘谨，也笑得幸福。
后来，史六一和他的联系渐渐就少了，寄过去的信，石沉大海，电话号码也换了。
只是，他真的没想到，史六一会变成现在这个落魄中年人的样子。
如果他没记错，史六一今年应该只有四十六岁才对。
可现在看起来，怎么像是足足六十多岁的老人？
那个时候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意气风发，哪怕是在退役离开时，都脸上带着灿烂笑容，冲噙着眼泪的他胸口砸了一拳，哈哈笑着说【老子在部队里是个好汉，出去军营也照样是个好汉】的男人去哪里了？
岁月无情，岁月如刀……
为什么，无情的每一刀都落在了这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身上？
“你嫂子生了场病，花销不小，我出去打工，想多赚点钱，没白没黑的熬了段时间，一不留神手被卷进了机器里面，就给轧断了。”
史六一抬起手，揉了揉鼻子，解释一句后，强颜欢笑的晃了晃空荡荡的袖管，道：“信不信，就算一只手，照样也能跟以前一样放趴你。”
“信！”
叶天用力的点了点头，毫不犹豫。
“信个屁！鬼话哩！”
史六一笑骂一声，然后盯着叶天上下看了看，笑道：“你小子混的还行，比班长强，没给我丢人。”
叶天想笑，可胸口却像是哽了一个拳头，怎么都笑不出来。
“就你这废人样，这世上能有几个不比你强的？”
而在这时，那个之前出言嘲讽的中年男人咂吧咂吧嘴，毫不留情的讽刺道。
周围的众人闻声，也是一阵哄笑。
“也是哩，谁能不比我这个废人强……”史六一揉揉鼻子，干笑道。
但笑容里满是落寞和苦涩。
叶天转头，冷冷看着中年男人，眼神里杀气腾腾，一字一顿道：“道歉！”
“道歉？我说错什么了要道歉，你问问他自己，他是不是个废人！”
中年男人看着叶天冷冰冰的眼神，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可看到周围人群，不肯丢了面子，梗着脖子回了一句。
叶天脸色一沉，五指猛地捏紧。
史六一急忙伸出手握住了叶天的胳膊，向他苦笑着摇摇头，道：“叶子，算了。”
“道歉！”
叶天目光森冷，一字一顿继续道。
他不知道史六一到底经历过多少苦难，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可是，他不能容忍有人这样侮辱史六一，而他却不闻不问。
“道尼X啊！一个废人算什么狗东西，也想让老子给他道歉！做你的梦吧！”
中年人冷笑着啐了一口，然后把胸口往前一挺，歪着脑袋道：“想打人是不是？来，朝我这儿打，不动手你就不是好汉！”
叶天不由分说，一把就扬起了拳头。
“叶子！”
史六一见状，慌忙拦在叶天身前，紧紧抱着他的胳膊，然后转头向中年男人赔笑道：“老板，别生气，年轻人脾气冲，您先走。”
“走个鸡毛！他年轻不年轻关老子屁事，我惯着他啊！”
中年男人看到这一幕，更猖狂了起来，扬起手，一巴掌就朝叶天脸上扇去。
“让你滚你不滚是吧，我送你滚！”
史六一看到这架势，脸一沉，左手猛地扬了起来，一把就握住了中年男人的手腕。
出人意料，他身躯瘦削佝偻，又只有一只左手，可像铁叉一样，竟是生生托住了中年男人的胳膊高高举起，任他怎么努力挣扎，竟都是没办法从手里挣脱分毫。
中年男人咬牙切齿，抬脚就朝史六一的小腿踹去。
【砰！】
但不等他有所动作，史六一已是抢先一脚飞出，正中中年男人挺着的大肚子，直接将他踹得踉跄倒退出五六步，一屁股跌坐在地，双手捂着肚子，嘴里嗬嗬喘着气，五官扭曲，连痛都喊不出来一声。
“想欺负老子带出来的兵？”
史六一冷冷看着中年男人，抬手掸了掸左腿裤管，笑容冰寒：“老子是废人，可不是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