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
黑发墨衣的少年帝王端坐在窗前抱着本书认真翻看,他皮肤苍白,眼底水汽氤氲,如一汪清泉潋滟生光,喉间发出压抑不住的咳嗽。
握着书籍的指尖微微收紧,崩得发白,乌青色血管愈发明显,透着一股玻璃般脆弱感。
“陛下,您先行歇息去吧。”医馆里的梅大夫看不下去,劝阻道。
宋以舟每日都在江城中街医馆翻阅书籍,查阅瘟疫相关资料。
医馆又收纳了众多患者。
长期下去,即使不与患者见面,但与其他大夫间接相处,也会有一定的几率染上瘟疫。
他们这些大夫染上无事,要是他们的皇帝陛下不幸染上瘟疫,他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啊。
“无碍。”宋以舟抬手,“梅大夫,您先下去照看医者吧,不然阿延一个人照看不过来。”
阿延是梅大夫的儿子梅延玉,少年自小脾性顽劣,不服管教,让梅大夫头疼不已。
瘟疫爆发后,看着阿爹在医馆忙前忙后,鬓间白发更多了。
梅延玉生出愧疚感,收起贪玩的心思,整日在医馆帮忙照顾患者。
宋以舟和他接触过不少次,倒是觉得挺有趣的。
苦闷生活中时常想起云溪。
那个性格阴晴不定、带给他无穷无尽折磨与恐慌的女子。
他有问过城中侍卫,他们也不知情,说没见过有人出城。
她就像凭空消失了,任何地方找不到她的踪迹。
宋以舟没心情想这些,当下最要紧的还是先治疗瘟疫。
瘟疫源头很难找到,第一个感染的据说已经死亡。
被他感染的人痊愈了。
但却没有任何思绪。
宋以舟合上医书,揉了揉眉心,神色疲惫。
“陛下。”
柳倾为他端来一碗药,心疼道:“陛下切莫龙体劳累,江城百姓还需陛下,就算陛下为了老百姓也要好好休息。”
宋以舟沉默地将药一饮而尽,额发自然下垂半遮住漆黑狭长的眼,眼神漠然而冷厉,毫无感情色彩。
整个人周身透着寡冷淡漠的气息。
短短时日,已然成长为一位喜怒不形于色的真正帝王。
柳倾呼吸一窒,总算想起他这副熟悉的姿态像谁了。
摄政王。
云溪。
柳倾心情复杂,不知这是好事亦或者坏事。
你走后,我变成了你。
这像什么事?
明明她与他的经历并不愉快。
……
瘟疫爆发,宋以舟没再回过之前所住的府邸,只让心腹阿风留意着那边有无动静。
他也有让阿风去查看朝廷那边情况。
阿风答话说摄政王临走前早就吩咐好了,由夷平将军看管,有不服管的大臣直接杀即可。
宋以舟无语,比他还暴君。
“另外,自陛下您走后,王丞相倒是很安分,一直无生事端。”
宋以舟心有疑虑,王典德不是个安分的主子。
就算有夷平将军,也不可能不起幺蛾子吧。
“手下这就不知了。只是夷平将军不日后便要回边疆驻守了。”
之前有摄政王和夷平将军两位把周边几个国家打得节节败退,成为附属国。
如今摄政王消失不见,但有个大梁国在旁虎视眈眈盯着。
可谓是内忧外患。
不过宋以舟将消息隐藏得很好,他们应该暂时不知道云溪不见一事。
跟阿风吩咐了些事情,宋以舟回房休息。
夜风拂窗,月挂枝梢。
宋以舟翻来翻去睡不着。
淡淡的血腥味传至他鼻间,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吞了吞口水,紧张地握住枕边的短匕。
未等他反应过来,身体被压住,那只手搭在他的腰腹处。
熟悉的嗓音带着虚弱。
“陛下……”
云溪?!
宋以舟连忙坐起身,借着月色看清了她的脸以及唇角流露的血。
她这几天干嘛去了?
身上怎么全是血?
为什么半夜三更突然出现?
心中众多疑问,宋以舟找到夜明珠,视线清楚了些。
“陛下。”
云溪侧躺在床边,轻轻抬手想要摸他的脸,动作缓慢,还没触碰到,手臂垂落下去。
吓得宋以舟慌忙喊她的名字,探她的鼻息。
还好只是昏迷了。
宋以舟没有把柳倾喊醒,独自接了盆水,又轻手轻脚回到房中。
浸湿手帕,为她擦干净嘴角的血。
做完这一切,反应过来不对劲。
他分明是恨她的……
宋以舟重新拿起那把短匕,是云溪送给他的。
说她不在的时候他可以用来保护自己。接着又笑吟吟地去吻他眉骨,亲他耳朵。
“当然,我会一直在陛下身边。”
呢喃细语仿若就在耳边。
宋以舟紧握短匕,盯着她抑制不住地发抖。
她闭眼躺着,脖颈白皙细腻,锁骨处还有他之前咬的痕迹未完全消除。
只要捅下去。
他就可以报仇了,
匕首落地。
他蹲在地上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脸,泪水顺着指缝缓缓流出。
迷茫无助。
为什么下不去手?
【宿主,你……】狗蛋欲言又止。
它真的好想痛批云溪这个心狠的女人。
不仅对002号狠,更对自己狠。
被人打了几十鞭子,愣是一下都没还手。
只为博得002号心疼。
“我赌赢了。”
【……】
狗蛋没想到云溪还记着赌注这事。
她俩回来之前打赌宋以舟会不会对她下手。
云溪格外肯定他不会。
狗蛋则与她相反,堂堂九五至尊被那样屈辱对待,他没疯都算他顽强。
怎么可能不会趁云溪虚弱之时杀了她。
嗯……
现在看来,狗蛋还需回炉重造。
果然它一个系统理解不了人类的思想情感。
云溪身上的伤还严重,衣袍被大片血液染红,分不清原本的颜色。
狗蛋对此表示:云溪真有心机,来之前特意换成白色衣袍。
也不知宋以舟怎么说服自己的,亲手为云溪解开衣袍,处理后背鲜红可怖的伤疤。
处理完伤口已到后半夜,宋以舟又累又困,随意给她换了件自己的亵衣,躺在她身侧沉睡过去。
云溪翻了个身子,后背刚包扎好的伤口因动作幅度太大,又裂开。
她眉头都没皱一下,伸手勾住宋以舟的腰,听着怀里平缓而绵长的呼吸声,总算心满意足地闭上眼。
狗蛋:【……】真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