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意到寿松院时，曹娘子正坐在一旁与赵书兰几人说着话，陈岚和沈柔正塞着点心给两个孩子吃。
“请祖母金安，”林知意屈膝低首，“母亲，二婶，三婶，淑安。”
“曹娘子有礼。”
曹娘子听林知意对赵书兰几人的称呼，得知她是国公府的小姐，便局促地连忙站起来弯腰见礼。
“曹娘子，这就是我那大孙女。”赵书兰顺势介绍道。
“原来是大姑娘！”曹娘子当即跪下，并叫上一旁的孩子们，“大树小花，快过来给大姑娘行礼。”
老夫人方才说了，县衙那边是大姑娘帮了忙，断亲的事才能这么顺利。
“曹娘子，我过来可不是为了讨恩的，”林知意拦住了要跪下的俩孩子，并将曹娘子拉起来。
“我是特意来请曹娘子替我办事的。”
听见这话，曹娘子没有任何犹豫，“您尽管吩咐！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办好！”
赵书兰几人都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幕，意姐儿能有什么事，要特意让曹娘子办？
林知意没让她们疑惑太久，直接道，“再过段时间，家中要做一门生意，我需要一些手艺人。”
“所以，我想请曹娘子作为中间人，帮我在村里选出合适的人手。”
曹娘子愣住了，“可……可是我没听说过我们村里有什么手艺人……”村里都是些庄稼人，最多也就是会些木活儿。
“手艺，我会亲自教。最主要的……是我想寻一些——好人。”
最后两个字，林知意咬的格外清晰。
“曹娘子能否明白我的意思？”
“好人……”曹娘子低声念着这两个字，然后抬起头，“姑娘别嫌我多嘴，其实您要在村里寻人手，找村长的话……会更方便。
我没做过这种活儿，怕误了您的事。”
林知意垂眸笑了一下，“若是寻男工，我就找村长了。”
“那您的意思是，要……要寻女工？！”曹娘子猛地睁大了眼睛。
她的声音虽轻，却依旧掩不住其中的激动。
“是。”林知意浅笑着点头。她就是准备让村里的女性来制作竹纸。
造纸的工序男女都能做，只是女子可能会更吃力一点。而这个时代的乡下女子基本都是从小干活，力气并不小，且还比男人多了一份细腻。
再加上，到时候用好的伙食养着，就更不愁她们没有体力了。
在她手上的活儿，只要女子能做，那她就一定要优先女子。
“大……大姑娘，我刚才没有听错吧？”曹娘子死死抓紧自己的衣摆，大着胆子和林知意对视，“您不仅要雇女工，还亲自教手艺？！”
她不放心地再次询问，总结。
过后她的眼里又生出恐慌，生怕下一刻，林知意给出的是否认的答案。
“你没听错，就是你说的这样。”林知意一字一句道，“村长是男人，关心的大多是男人的事，所以此次选人，当然是同为女子的你更方便。”
她前世听过一句话，觉得很有道理，男人比女人更了解男人，女人也比男人更了解女人。
而曹娘子在村里生活多年，必定比村长更熟知村中女子的品性。
“可……可我不过是一个寡妇，怎么有资格去替您挑人呢？”曹娘子心里是高兴的，可还是没什么自信。
“你怎么没资格了？”林知意挑了挑眉。
“你是一个为夫家坚守多年的好妻子，更是一个对儿女一视同仁的好母亲。”
“最重要的是，你是一个善良坚韧的好女子。”
“而我要的，就是你这样的女子。”
“我……大姑娘，我……”曹娘子脸变得通红，又害羞又紧张，不知要说什么才好。
这是她第一次被人这么夸奖……慢慢地，她眼眶也变红了。
她以为守着夫家，守着孩子本就是她该做的事，可原来，这些也是值得被赞扬的。
大姑娘还说——她是好女子。
“你这么推三阻四的，不会是害怕因为这事儿得罪村里的人吧？”林知意故意用开玩笑的语气问道。
“不是不是，”曹娘子急忙摆手，“我只是怕自己做不好……”
“你放心，我会派人教你的。”
看到林知意眼里的暖意和信任，曹娘子的心突然就安定了下来，她深吸一口气，
“好！我定为姑娘挑出最好的人手！”
“那事不宜迟，”林知意马上接话，朝着门外喊，“秦叔！”
下一刻，秦安元揣着一纸契约就上来了。
“三婶，这是我为曹娘子定下的雇佣契书，”林知意转过头，“不如您来为她读一读吧。”
陈岚看了一眼正不知所措的曹娘子，目中滑过一缕笑意，
“好。”
……
一刻钟后，曹娘子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嗡嗡的。
她不是只替大姑娘挑人手吗？怎么还当上国公府的管事了？！！
还……还每月有二两多的工钱！这每日算下来，岂不是比那些男人干活儿挣的钱还要多？！
她是在做梦吧？
“阿娘，”大树轻轻扯着曹娘子的衣袖，小声地喊她，“阿娘，回神啦~”
“啊？”曹娘子呆呆地低头看孩子，随后立马反应过来，“哦……”
“大姑娘，您这契书是不是写错了啊？”
“没错啊，”林知意定声道，“契约就是这个契约，就看你愿不愿意签，敢不敢挑起这个担子。”
林知意话音一落，曹娘子就感到很多目光投向了自己，
她一一回望去，有几位夫人的，有秦大管家的，甚至还有大树和小花的。
她们的目光都一样，都在鼓励自己。
他娘的！干了！曹娘子心里狠狠地学起了丈夫还在时说过的话。
能学本事，能挣银子，还有了别人求都求不到的靠山，更有这么多人的支持……再犹豫就是个矫情的傻蛋了！
曹娘子随即跪下磕头，“大姑娘，我一定会对得起您给的每一分银子。”
她们母子三人欠国公府的恩情，这辈子，恐怕是还不清了……
在曹娘子要按下手印时，林知意的声音忽然再次响起，
“曹娘子，你如今已经不是张家人，不如为自己取个新名字吧。”
“好啊！……可我想不到……”
“那就让三婶为你取新名，如何？”
“好！”曹娘子目光晶亮地看向陈岚。
沉默片刻后……
“霁者，晴也。就叫霁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