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着实骇人听闻。”永德帝声音干涩,“郑源,你,可有查证过?”
他死死捏着手里的串珠,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回皇上,”郑源站起身,“微臣得知此事后,便立即带人赶往平州平阳郡查探……”
“等等!”永德帝突然打断,几乎是目眦欲裂地看向他,语气急切,“你刚刚说,是哪里?”
郑源暗暗松了口气,重重道,“平州,平阳郡。”
意姐儿曾叮嘱过,他们不能直接告诉皇上,暗杀学子之事是韩家所为,而是要让皇上自己得出答案。他们最多只能隐晦地提醒。
刚才见方渡说自己是平阳郡人士,而皇上没有半点反应时,他就心急如焚。还好,皇上意识到了。
正如郑源所想,永德帝想到,西北军就驻扎在平阳郡附近,进而想到了藏于西北军中的韩家余孽。
这想是想到了,可永德帝也快绷不住了。
好长一段时间,殿内静默无声。
眼见皇上还有沉默下去的趋势,郑源只好装出疑惑的模样,“皇上,您怎么了?平阳郡有何问题吗?”
“……无事。”永德帝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你继续说。”
“是。”郑源赶忙继续道,“微臣带人到了平阳郡后,先是前往方渡及其同窗的家中查探,结果发现,他们的家人都已经以各种各样的原因消失了,或发生意外,或病死……还有人说,他们是被当官的学子接走了。”
“虽然当时没查到什么,但也给了微臣下步行动的方向。于是微臣又开始查探洛水县近些年来其他学子的家况……”
“结果如何?”永德帝暗咬牙问道。
郑源:“结果一样,全部消失了。”
永德帝心中一沉,随即闭上眼,以遮住其中浓厚的惊惧。
斩草除根,杀人灭口,韩氏做事的风格一如当年。
“皇上,因为此事事关重大,所以微臣还来不及去验证,如今官场中的‘方渡’是不是冒充的,只得先带了身边的方渡前来。且微臣觉得,验证一事,还是皇上您亲自派人去,会更方便。”换句话说,只有皇上自己查到的东西,才会更可信。
随后,郑源又呈上一个盒子,“这里面,是微臣暗访的人证证词,还请皇上查看。”
永德帝没有去接盒子,而是怀着最后一丝侥幸,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学子家人消失,最早发生在何时?”
郑源弯下身,“十一年前。”
“好。”
好一个韩氏,
好一个,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韩氏!
朝廷,军方,双管齐下。他韩氏这是想再造一次反啊!
这一刻,龙袍之下的永德帝全身隐颤,心中翻涌着滔天的愤怒和杀意。
他猛然睁开眼,看向眼前这个与韩氏有仇的郑家后人,“郑爱卿,不瞒你说,此事的幕后主使,朕已心中有数。”
没关系……既然父皇当年没能将韩氏除尽,那就由他来!
横竖,当年的禁军和龙影卫还在,当年的郑家也在,当年的林家……要是早知韩氏余孽死灰复燃,积势至此,他就不会……
永德帝带着三分悔意握拳捶向书案。
“皇上,您是说您已知晓幕后之人是谁了吗?”郑源揣着明白装糊涂。
“就是当年的韩氏。”永德帝说的没有半丝迟疑,还带着几分迫不及待。似是想要将心中的压力散出去些。
“韩氏?!”在巧娘主动要求的训练下,本不擅演戏的郑源已能将‘震惊’二字拿捏的游刃有余,“皇上是说,十三年前的那个韩氏?”
“对。”而后永德帝神色郑重地,从沈正云发现韩氏余孽开始,将所有相关之事讲了个一清二楚。
“那……那表弟他们岂不是……”郑源一脸担心,又像是立刻察觉到自己举止不妥,“请皇上恕罪,微臣失仪了。”
“无妨,朕明白你是担忧兄弟的安危,”永德帝眼中划过一丝满意。
既与韩氏有仇,又心有牵挂……还有谁,能比郑家更适合去平州查案呢?
“郑爱卿。”
郑源忙行礼,“微臣在。”
“平州一案,错综复杂,牵连甚广,且为韩氏余孽所谋,朕信不过其他人,不知你愿不愿意深入虎穴,为朕挖出韩氏余孽之根,助朕剿灭韩氏逆贼?”
郑源毫不迟疑地跪拜在地,“微臣,义不容辞!”
没想到,他还没请求此事,皇上就主动下令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一旁好久没说过话的方渡见此更是心惊。
要是皇上知道,此刻他所做的决定,是由一个远在定州的豆蔻少女设计而来,他会如何?
……
等到皇城的宫灯被燃起,郑喻之等人才看到郑源和方渡的身影出现在宫门处。
“父亲,如何了?”郑喻之迎上去,急不可耐地问道。
郑源什么也没说,只轻轻点了点头。
众人见状,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之后,郑源又带着所有人来到了定国公府。
定国公夫妇一听见下人报侄儿郑源到了,当即吓了一大跳。
因为第一反应是觉得,自家在西北的两个儿子出事了,这是来报信的……
还好,郑源一见面,便详细地说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国公夫人郑素心这才将已在眼眶中打转的泪花儿憋了回去。
“让姑姑担忧了,是侄儿的不是。”郑源弯着身赔罪道。
“你也真是的,演戏归演戏,好歹偷偷差人来报个信儿啊,”郑素心伸着食指,一下一下地戳着郑源的脑袋。
“喻之,还不赶紧来给你姑祖母请安!”被戳的郑源此时脑中只有一句话,养儿千日,用儿一时。
郑喻之听话地上前,行跪礼,“晚辈拜见姑祖母,姑祖母安康。”
“哎哟好孩子,快起来快起来,”郑素心注意力被成功转移,满是疼爱地将郑喻之拉起,“几年不见,都长这么高啦。”
“眼瞧着,都快要说亲了吧……唉,”郑素心又突然叹起了气,“一说起亲事,姑祖母就想到你那两个不成器的表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