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微和林知锦一步一步走出祠堂,迎面晒到微刺眼的日光,才完全回过神。看到外面眼眶通红,却溢满欢喜的祖母和阿娘,只觉得恍如隔世。
跟着阿姐,她们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祠堂,她们亲眼看着阿姐将‘先祖之意’硬生生扭转,
现如今,她们又顺顺当当地出来了。
此刻她们站于宗祠门庭之前,看着宗祠之外的人和景,好像还是那个样子,但好像又不一样了。
除了赵氏她们的喜悦,林知微还感受到了人群中传来的其他情绪,有不忿,有哀叹,有厌恶,还有羡慕……
在此之前,她或许还会畏惧这些朝自己涌来的复杂纷乱的情绪,但现在,
她什么也不怕了。
同时她也从阿姐身上看到了一件事,在这世上,那些看上去绝不容违逆的规矩,只要你想,只要你有足够的手段和筹码,哪怕你是女子,也是可以将其改变的。
一旁的林知锦心中,也产生了同样的觉悟……
由于林府的族谱已经分立出来,因此入祠礼到现在为止,才走到了一半。
要将林知微和林知锦的名字写入族谱,还得在林府自己的祠堂中,由林知意亲笔录入。
所以半个时辰后,所有人又齐聚于林府。
这次,是由林知意自己焚香入炉。
林知意,林知微以及林知锦齐齐跪于林府祠堂,行三拜九叩大礼,
“祖父,阿爹,二叔,今日知意在此,以林家家主之名,将微姐儿和锦姐儿记入我林家族谱,以让她们能一生一世皆受林家之庇护,沐林家之恩泽,护她们事事顺心,百岁无忧。”
林知微与林知锦听完长姐的话,只觉胸腔涌上了一股无法抑制的酸意,
阿姐她……她做这一切,就是为了让她们以后的路能好走一点,平顺一点,最好能一帆风顺地走到最终处。
阿姐她在尽全力护着她们的一辈子。
林府的祠堂并不像族里那样修的大,因此林知意说的话,外间的人也都听到了。赵氏几人眼眶已然湿润,但反应最大的还是陈岚。
她抓着帕子紧紧捂住自己颤抖的嘴唇,拼命压抑住自己的哭声,双眼睁得极大,眼泪不停地溢出,顺着脸颊滑落,融入了帕子中。
她刚生下锦姐儿时,心里极欢喜,可后来,她又不那么欢喜了。不是因为她不爱女儿,而是她实在担心女儿以后会遇上和她外祖母一样的事,有好几次,她都做梦,梦到那夜跳入池中的人变成了锦姐儿。而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喊不出声,什么也做不了。
那种心痛和绝望,就如她小时候看见阿娘被人从池子里捞起来的时候一样……
可如今,她已经能确定,锦姐儿一定不会经历那样的事。
以后她死,也能安心瞑目了。
而此时屋内,林知意几人正眼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香火瞧。
因为行完最后一礼后,再抬起头,她们就发现,香火忽然烧得极旺,烟雾节节腾升,飘至极高,
与林氏祠堂中香火要燃不燃的样子,截然相反。
林知意面上登时绽放出粲然的笑意,她就知道,祖父他们一定是支持她的。
随后,林知意将放于享堂前的盒子打开,请出林家自己的崭新的族谱,将‘林知微’和‘林知锦’郑重又小心地写于其上。
至此,礼成。
见证了林家郑重其事的女子入祠礼,此刻坐于林家宴席中的郑家父子脸上还残留着几分惝恍迷离。
听过林知意那段话,他们似乎懂了她这么做的原因——为了护着林家女儿,但他们又觉得,这并不是最重要,最根本的原因。
他们摸不到头绪。
于是他们找到林知意,当面直问,“大姑娘,你如此做,除了是为家中女儿多添一份依靠,是否还有其他原因?”
林知意扬了扬眉,“郑叔,你不赶紧出发去京城,还有闲心来纠结我们林家的事?”
她的话犹如一盆冷水泼到了郑源身上,使郑源陡然惊醒,却又存着几分难受之意。
是啊,说到底,这是林家自己的事,他在这儿思虑个什么劲?
唉,也是他第一次碰见这种旷古未闻,逆礼而行之事,便一时失了分寸,真是不该。
郑源拱手,“大姑娘说的是,多谢大姑娘点醒我,礼宴过后,我们便就告辞了。”他也不再纠结此事了。
“至于世叔说的其他原因,日后您自会知道的。”林知意给了这么一句含糊不明的话。
“好,那我便静待那一日的到来。”郑源苦索之色已去,只余英爽一笑。
林知意眉目温然地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