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伙计的功夫,其他人也在布庄里四处看了起来。
他们也都不是不问家务事的人,棉布的好坏还是能摸得出来的。
颜色虽然分不到那么细,浅绿深绿碧绿嫩绿等,他们是搞不明白的。
不过绿色白色红色,他们能分清楚。
周家的事基本上解决,秦二伯琢磨着给自家悦哥儿买块布料,做身新衣裳,去去晦气。
颜色自然是要买那些靓的,灰扑扑的看着老气横秋,不适合哥儿穿。
既然给悦哥儿买了,那他也不能厚此薄彼啊,乐哥儿也得买,都是他的孩子,总不能差别对待。
自家夫郎更是不能落下的。
给哥儿和夫郎都买了,不给儿媳妇买好像也说不过去,不利于家里和谐。
细想一下,两儿媳妇嫁过来这些年,对他和夫郎都挺孝顺的。
于是秦二伯决定了,都买!
只是他这个都,似乎没包括他俩儿子……
他兴致勃勃的选好料子,让伙计包起来,怕自己忘记,他还一边选一边念叨是给谁的。
其实他不念叨,那花花绿绿的颜色,两兄弟也知道没有他们的份儿。
秦平:“……”
秦安:“……”
自己亲爹,还能怎么滴?
说起来他俩也成家快十年了,手头还是挺宽裕的,平常穿的衣服媳妇都做好了,压根不用他俩操心。
既然够穿,他俩也没下手买布料,省点银子给孩子带点糖块点心回去,不得哄得他们追着叫爹爹?
想想就觉得幸福。
伙计也确实没吹牛,拿出来的布料细软舒服,有种冰冰凉的触感,颜色也顺眼,一群大老爷们不知道咋形容,但是就是觉得好看!
美!
很美!
这给自家媳妇/夫郎/哥儿做衣裳,不得好看死?
他们这一瞬同步了想法。
当然,这么美腻的料子,价格也非常的美腻。
要不是县里的布店被火烧了,还没重建好,这布料怎么也落不到重山镇来。
二百文一尺。
“嘶”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伙计一见赶忙找补:“各位别被这价钱吓住了,咱们这料子是物超所值啊,你看这颜色多美,你看这摸起来多细软。”
“而且现在天气这么热,你们买回家给媳妇夫郎做衣裳,又好看又凉快,她们不得高高兴兴的?”
“这心情好了,身体自然也不会不舒服。”
“这是一举多得的事情啊。”
“何况我瞧着你们从前头粮店来的,想必你们也问了粮店价格,一斤白米都要二百文对不对,这一斤白米一顿就吃了,衣服可以穿好多年都不坏,算下来便宜极了,你们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伙计嘴皮子都说干了,好不容易遇到几个有兴趣的,看体魄也不像是饿肚子的人,说不定还真能卖出去!所以才费心推销。
“也是……”文二舅点点头,觉得他说得有道理,这么一想价格确实还能接受。
文大舅:“……”
傻子,这能一样吗?
白米关键时候可以救命,布能吃啊?
而且一尺布也做不成一身衣裳,所以算下来还是贵!
不过……他也觉得好看,若是压压价格,倒也可以下手。
秦大伯的想法和文大舅同步了,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文大舅拉着弟弟,悄悄用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声音说:“太贵了,买回去小心弟媳打断你的腿!”
文二舅闻言感觉腿一凉,这大夏天的竟然有一股寒意从脚上升起。
对这布料的喜爱都减下去两分,这布料会讨媳妇的喜欢不假,但是用腿当代价……
店小二心里咯噔一下,狐疑的偷偷看文二舅,没想到这人看着高马大的,居然还怕媳妇?
“哥,你别和俺媳妇说……”文二舅讨好的冲他哥咧嘴笑。
文大舅别开眼,没眼看,实在是太傻了。
“这布料看着就不便宜,你以为我不给弟媳妇说,她就不知道了?”
“…也对哦。”文二舅挠挠头发,他觉得自己没那个本事骗过媳妇。
秦二伯又嚷嚷开了:“文二,没想到你还怕媳妇!”
秦大伯:“……”
你自己能好到哪里去?你不怕夫郎?
乌鸦看猪黑,看不见自己黑。
“那你不怕夫郎吧?你买!”
文二舅示意伙计把布料拿过去给秦二伯看。
秦二伯:“……”
他也怕夫郎。
这价格的布料买回去,他夫郎指定两个月都不让他上床。
但是确实好看啊…
秦大伯清清嗓子,宽慰他:“这布料太贵了,买来做衣裳不划算,我知道你想给家里人买两身好的,可这价格确实太贵了,你夫郎是不会答应的,要不还是算了吧,看看这些细棉布,做衣裳也是好穿的。”
文大舅也拉着文二舅去看棉布,两人还讨论起哪个颜色更好看。
文二舅坚持拿着一块绿油油的布说好看,比划着在上面绣红花,称更是一绝。
文大舅脑补了一下,确实挺绝的。
没忍心打击弟弟的审美,随他买去吧,反正弟媳妇不会同意的。
见文秦两家都对这布料失去了兴趣,伙计懵了。
不是,嫌贵好歹还个价啊?
就这么放弃了?
“各位客人,这布不仅仅是重山镇,咱们整个彩云县也是仅有啊,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你们再看看?”
“不看,太贵了。”文二舅干脆利索的摇了摇头,丝毫没有再看一眼的意思。
“就是,太贵了。”秦二伯也附和道,刚刚是上头了,要是真买回去,夫郎肯定要生气,幸亏大哥把他拉住了。
思量至此,他还朝秦大伯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
秦大伯虽然疑惑,还是点点头表示自己收下了感激,也没必要非要问个明白,他又没吃亏。
“哎哟各位客人,这价格真是便宜得不能再便宜了,在县里,这个价钱压根买不到这种布料,也是咱们重山镇地方小,才卖不上价格。”伙计苦着一张脸解释,他也没说谎,在彩云县得卖300文一尺呢。
当然,卖不卖的出去就另说了。
“那你咋不去县里卖?”文大舅一脸疑惑。
伙计:“……”
是他不想去吗?
得,他也是看明白了,就是嫌贵!
说别的都白费。
只要价格能降到他们能接受的范围,他们肯定会买。
要是价格不降,他们也是真的会走。
毕竟这玩意儿不能吃,不能喝,只能穿。
在现在这个年景,确实是落于下风。
以前都是粮价贱,水更贱,布料往往是最贵的。
现在完全颠倒了。
“各位客人,我也不和你们讲那些虚的,我给你们最低的价格,你们能买多少?要是价格降了,买少了我和掌柜的交不了差啊!”
“我们买多少取决于你能便宜多少。”
秦大伯不露声色的打着太极。
其实他对这个布料并非是势在必得,小二猜得没错,如果不便宜一些,他肯定不会买。
虽说现在家里还有余钱,也有粮够吃,但谁知道明年是啥光景?
总得留些银子傍身。
“……”店小二吃瘪,他本来还想套话,如今是落空了。
知道这群汉子看着大大咧咧的,实际上并不好糊弄后,他也说出了一个比底价高一点的数。
秦大伯并没有多惊喜,而是讨价还价了起来。
怕的就是伙计不肯便宜,只要他愿意便宜,就可以更便宜!
最后经过半个时辰的讨价还价,秦大伯谈到了100文一尺的价格。
而后他还想压价,伙计怎么也不肯降了,甚至眉目中还有隐隐不耐。
察觉到这一点,他知道这是低价了。
这个价格比细棉布也贵不了多少,买了确实不亏。
秦大伯秦二伯,文大舅文二舅都下手了,一人买了些。
其中以秦大伯买得最多,除了他家人数最多外,他还给秦封带了些。
当然,这些是要收钱的!
他相信以封儿宠夫郎的性子,指定不会不要这布料,说不定还要从他这里多拿两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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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行人等太阳不烈的时候才从镇上出发,这些布料太晃眼,避免节外生枝
就在布庄找了几块积压的粗布裹着,带着买得一些其他东西,等回到村里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
今天一天也累了,都各回各家,各找各的媳妇去。
不过秦大伯还是让儿子跑了一趟山上,给秦封递了话,说给他带了东西。
“给我带了东西?”秦封和谢栗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他们没有让带东西啊。
不过知晓自己大伯并不是无中生有的人,他还是决定跟着堂哥下山一趟。
小夫郎也跟着一道,正好刚吃完饭,也消消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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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你受伤了?咋回事?你能回来的路上遇到流民了?”秦封到秦大伯家时,大堂哥正在给他揉药酒。
胳膊上肿起高高的一条,看起来像是棍棒打得,等明天,得变成青紫色。
“小问题,被个瘪三阴了!”秦大伯摆摆手,示意并不严重。
“嘶,你轻点,你要谋杀你老子啊?”
大堂哥秦文无奈一笑:“爹,娘说了,你这必须得揉开了,不然明天更疼!你就忍忍吧。”
道理秦大伯都懂,但是他这傻儿子是真使全力啊。
感觉皮都被他给揉掉了。
“是流民?”秦封追问。
“不是流民是啥?他妈的够阴的,跟了我们好久都没出手,最后竟然在召集同伙,要不是咱们都练过两手,还真被他们得逞了。”说到这儿,秦大伯还有些感慨。
“要不是你提议说训练巡逻队,咱们也没有机会跟赵极和高烈学两招,没想到学会了就用上了。”
“我觉得还是不能大意,要不是这次他们人少,你们不一定能平安回来……”
秦封双眉紧锁,神情严肃。
秦大伯显然也有此顾虑:“你是说赶集的人?”
“嗯。”秦封应了一声。
“确实是个问题……”秦大伯脸上蒙上一层忧虑之色。
“要不……不去赶集了?”秦文给他爹揉完后,收拾好药酒。
听见他们说话,提议了一句。
“现在村里每次赶集的人多不多?”因为在水池那里记录取水,秦封已经挺久没去赶集了,故而有此问。
“还是挺多,毕竟十天一次,一大家子总有些东西买。”秦文不负小村长之名,这些他了如指掌。
“那现在突然说不去赶集,村里人怕是不太能接受。”秦大伯动动胳膊,感觉舒服了些。
“那要不让赶集的人都带上家伙事?”秦全过来凑热闹。
“我不建议这样做。”秦封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思虑下一步该怎么说。
“封儿,有话直说,大伯听听你的想法。”
“那我就直说了…”
他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只不过在想如何开口。
之前定每月初一、十一、二十一赶集,是为了方便村里人买东西。
一群汉子组团行动,确实有威慑力,至少之前赶集路上都是小打小闹,没有真正的闹出大事情。
随着这一个多月的温度发展,水源进一步干涸,青山村之外的人生存难度更大,渴死的、饿死的流民更是多不胜数。
剩下的人也是皮包骨,面黄肌瘦,双目呆滞,麻木,沉重,和他们青山村的人有天壤之比。
青山村的人现在走出去,哪怕特意穿得最破旧的衣裳,努力装出贫穷饥饿的样子,但是人的精气神是装不出来的。
不用想都知道村里既不缺水,也不缺粮。
听烈叔说,最近想偷摸进村的人更多了。
强行闹腾想闯入的,爬山摸进来的,办法是层出不穷。
一切不过是为了村里的水源。
只要青山村的人出现在外面,就等于告诉别人村里有水这个事实。
说实话村里的人很团结,也能抵挡住流民的觊觎。
但是如果流民们铤而走险,把所有人聚在一起来犯呢?
那村里人还能抵挡的住吗?
毕竟现在的青山村在流民眼里,就是一块大肥肉。
只不过这块肥肉太难吃到,于是他们选择弄其他的小菜填肚子。
如果小菜被薅完了,那……
秦封话至此,没继续说下去,不过其中的意思所有人都明白了。
秦全最沉不住性子,一脸急切:“那我们不就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