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准格尔对战的人选是皇上一早就定了的,此人正是四品将军费扬古。
此人曾在平定三番作乱时立过战功,但先太皇太后在时,他在朝中一直不得重用。
原因很简单,他是先帝董鄂妃的弟弟。
太皇太后对先帝宠幸董鄂妃一直不满,认为先帝为了美人不顾江山,而董鄂妃也丝毫不顾忌大清的江山,一味纵容先帝荒淫取乐。
太皇太后乐见她的儿子有钟爱之人,却不能容忍,那个人是祸国妖妃一流的人物。
连带着费扬古也得不到朝廷的重用。
此番对准格尔之战,皇上又把此人挖了出来,谈过一次之后,就决定是他了。
皇上定得斩钉截铁,不给任何人反驳的余地。
陈文心也好奇地问过皇上,怎么就觉得这个费扬古能担此大任?
皇上道:“此人少年得志,凭借其姐享尽风光,后来董鄂妃亡故,朕登上了皇位,他就一直不得志。”
“这样一个人,不但没有郁郁寡欢堕落沉迷,还在不受重用的这十来年里没有放弃过兵法演练,可见他是个痴将。”
陈文心不禁点头赞叹,“唐宋时期有许多好诗,不过我就看不上那些诗人,得到皇帝青睐就意气风发,不受重用就一嘴酸话的模样。”
“就是这个理儿!”
皇上和她想到一块儿去了,“武将和文臣又不同了,文臣被贬,大不了在家写几句歪诗。武将不受重用,那就是浑身筋骨难受,恨不得找人打一架!”
陈文心被皇上的比喻逗笑了,她相信皇上的眼光,既然皇上说这个费扬古行,那就一定行。
费扬古的大军开拔前,皇上决定挪回宫里去。
二十万八旗子弟的大军,皇上要在皇宫为他们践行,来显示他对此战的重视。
这也是为了振奋军心。
陈文心完全理解皇上的用意,一听闻此决议之后,就让各嫔妃各处收拾东西准备回宫。
到了启程回宫那日,一切都井井有条不慌不忙。
皇上深感欣慰,只觉得后宫在陈文心的治下,似乎不再需要他操心了。
这就是他想要的。
崭新的皇贵妃仪杖令人眼前一亮,明黄色七凤雕宝绣球香车,并一长队执香扇、华盖、香炉的宫女。
一切都锃亮光彩,令人一见心生赞叹。
皇上却让陈文心与他同乘御轿,他亲手搀扶,陈文心扶着肚子坦然接受。
内务府的人十分失望。
他们只能抬着空的仪杖跟在御轿之后。
浩浩荡荡的队伍开往紫禁城,车水马龙,人山人海。
到大军开拔那日,便会换一个方向——
八旗士兵从紫禁城,一路向西,到位于西蒙古的准格尔。
那一日,皇上亲自到乾清宫殿前为费扬古戴上盔甲,嘱他早日凯旋。
陈文心身为皇贵妃,站在皇上的身侧,第一次见到费扬古。
那是一个年近中年、眼睛里却闪着光芒的人,丝毫不输意气风发的少年。
看见他挺拔的姿态,和坚毅的唇角,才能明白皇上为什么非要派他担任主将。
他仿佛生来就是为了征战的。
“此去一路风尘仆仆,还请将军满饮此酒,待他日凯旋而归,同饮庆功!”
费扬古接过酒杯,转身朝着底下的八旗士兵高高举起——
“准格尔犯我大清,当何之?”
他的声音沉厚有力,一众身披战甲的八旗士兵同样高高举起手中的武器——
“杀!”
“杀!”
杀声响彻云霄,费扬古一声令下,大军浩浩荡荡地远去……
皇上一直站在那里看着,直到大军已经远去,底下的大臣们都有些站不住了。
皇上还是那样看着,恨不得看到他们打败了准格尔士兵,割下了葛尔丹的人头……
“皇上……”
陈文心轻声开口,目光朝底下众臣扫了一眼,示意他站得太久了。
皇上大手一挥,“众卿都回吧。”
说罢挽着陈文心一同回了乾清宫。
白露扶着陈文心在榻上坐下,“主子站累了吧?快坐下歇歇……”
“嘘!”
陈文心打断了她的话,省得皇上听见了心里自责。
他显然是担心准格尔一战的成败,所以魂不守舍,连在那站了多久都没察觉。
“皇上,费扬古已经开拔了,咱们在宫中担心战事,又有什么用?鞭长莫及,不如想想能做些什么有用的事才是。”
陈文义在雅克萨与沙俄交战,她又何尝不担心?
摸摸自己六个月的肚子,她却不敢担心。
为了腹中孩儿的健康,她要保持心态平稳,轻松愉快。
皇上忽地灵机一动,“的确有一件事能做。”
“什么事?”
“召见沙俄使臣。”
……
皇上是个极富行动力之人,说见就见,第二日就召见使臣进宫来了。
因沙俄与大清是邻邦,使臣常驻于京城使馆之中,随时可以召见。
三个使臣进了宫,畏畏缩缩,腿肚子打颤。
开玩笑,前线两国正在交战,你大清皇帝忽然把沙俄使臣召进宫来,人家能不怕吗?
小李子亲自在前头引着三个黄头发蓝眼睛的使臣,到了乾清宫后殿一处宽敞的场地,就把人撂下了。
三个使臣四周一望,一片空地半个人都没有,连把椅子都见不到,这是接见使臣的礼节吗?
这不会待会儿头顶万箭齐发,直接把他们射死在这吧?
大清人是最喜欢射箭而不喜欢用枪的,这一点他们早有耳闻。
三个使臣不自觉抬头朝天上看,生怕飞来箭矢一类的东西,看得脖子都酸了,忽然听得一个清丽的女子嗓音。
“诸位使臣在看什么?”
三人吓了一跳,原来是一个身着明黄软缎广袖宫裙的女子,正扶着隆起的腹部,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她身旁的宫女道:“这是皇贵妃娘娘。”
三个使臣连忙下跪,口中道请皇贵妃娘娘圣安。
“诸位使臣免礼,本宫久在深宫略觉无趣,所以召见诸位使臣来,陪本宫演练枪法。”
枪?
使臣先是一愣,而后忽然想到,她说的枪一定是那种棍子顶上镶一个尖刀的红缨枪。
在大清人的话里,那个东西也叫枪,不过和鸟枪可是截然不同的东西。
为首的使臣抱胸行礼道:“我们很愿意陪娘娘演练,可是我们对贵国的枪一窍不通。”
陈文心大觉有趣,“没事,一窍不通也能陪,来人——”
刷拉拉一队侍卫冒了出来,二话不说用绳子将三个使臣绑了起来,一排捆在柱子上。
三人急得吱哇乱叫,俄语满语汉语满嘴乱转。
为首的使臣对右手边那人用俄语说了一句,“你看吧,我就知道是要杀人的!”
右手边的使臣听完开始用力挣扎,一边大喊,“两个国家打仗,不能杀使臣,这不是你们的话吗!”
白露掩嘴轻笑,“主子,奴婢听懂了,他说的是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陈文心舒舒服服地捧着肚子在太师椅上坐下,“三位使臣误会了,本宫说了,是演练,不是杀人。”
她广袖轻抬,纤手一翻,掌中赫然出现了一只漆黑的短柄手枪!
这个皇贵妃,要拿他们练手枪?
这跟杀人有什么区别!
大清国就连男人都不会用枪,她一个后宫妇人,怎么会用呢?
“白露,去给他们的脑袋顶上,一人放一颗苹果。”
白露依言上去,将一个个苹果放在使臣的头上,其中一人轻声道:“这位美丽善良的姑娘,求求你为我们求求情,皇贵妃是不可以杀使臣的!”
白露还未答话,另一人将头上的苹果甩到了地上,“哼,死就死,你们不能这样羞辱我们!”
白露冷冷地看他一眼。
那使臣瑟缩了一下,生怕白露把他的话当真。
他才不喜客死他乡……
“既然你最想死,就给你最小的苹果好啦。”
白露从盘子里挑出最小的一颗苹果放在他头上,然后拍了拍手,走回了陈文心身边。
“那就开始了哦。”
她搀扶着白露站了起来,装出一副生手的模样,把枪摆来摆去。
为首的使臣大呼,“不对,不是这样拿枪的!”
他几乎要哭出来了,就算皇贵妃有正确的拿枪姿势,也不可能隔着这么远能打中他们头上的苹果啊!
他们这回死定了!
“哦,有劳使臣见教。”
陈文心终于拿好了枪,伸出了右手,朝着中间的使臣瞄准。
中间那颗苹果开始颤抖。
“砰——”
左右两边的使臣被什么湿滑的东西溅到了脸上,他们还以为是中间那个使臣的鲜血或者脑浆,没想到鼻尖闻到了一股苹果的味道。
皇贵妃真的打中了苹果?
还未等使臣反应过来,又是砰砰两声,另两颗苹果齐齐被子弹打烂!
“天哪,我们竟然没有死!”
一个时辰在胸前画着十字架,另一个则掏了掏耳朵。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子弹在他们耳边近距离的炸开,会让他们的耳朵陷入轰鸣之中。
侍卫上来解开了他们的绳子,待那一阵轰鸣声过去,他们这才想起那个神枪手。
“咦?皇贵妃去哪里了?”
一个侍卫懒洋洋地看了他们一眼,像是嘲笑他们的胆小。
“皇贵妃原以为诸位从沙俄来,必然对枪弹有所了解,没想到还不如大清的妇人。她嫌诸位使臣太胆小了,要找别人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