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利收复台湾的奏报一拿下,皇上就迫不及待要起驾回宫了。
他的两个目的都达成了,在金陵收到福建的捷报快多了,也从金陵这些地方官手上搜刮了足够的钱财了。
定常在果然没有辜负皇上的期望,她的父亲定金还交联了其他几个皇商,一同给国库捐献了银子。
——台湾虽然胜了,北边随时都可能打起来,这笔银子皇上还是很乐见的。
只是定金是为了自己的女儿定常在而讨皇上欢心,那些其他的皇商是为什么呢?
据陈文心想来,一定是这个定金巧舌如簧,骗得那些人跟他一起捐银。
无商不奸,说的就是这样。
皇上却说未必,江南是最富庶的地区,这些皇商们想做得长久,不为国家献点血如何立足呢?
不管怎样都好,皇上在金陵住了这么一个月,临走的时候足足带走了五十万两银子。
乖乖,整整五十万两啊!
陈文心听到这个数目眼睛都直了,跟皇上的手腕相比,她让那些京城贵女捐出四五万两银子算得了什么?
而且皇上这是毫不费劲就得来的银子,一边吃好喝好,另一边银子就进兜了。
跟皇上这个老奸巨猾的比,她还差着火候啊。
御驾回鸾前,皇上还特意带她去了一趟乌衣巷。
巷子是窄窄的,用青砖铺的路面,两边则是矮矮的民房。
一切似乎都很普通,普通得令许多不知情者,都以为它只不过是一条典型的江南小巷而已。一条静静的,有点旧情怀的巷子。
千古兴亡多少事,已随逝水东流。
这样一条小小的静巷,人在进去前还是浮躁的、功利的。
出来的时候,心上的尘埃都被荡涤了许多,平静而安宁。
而后,他们迅速启程,回到京城。
京郊的草木都已枯黄,马蹄踢踏,落叶纷飞。
浩浩荡荡的队伍中丝毫没有秋来的萧索之气,而是凯旋而归般的喜气。
皇上自然欢喜异常,一路回来,对李德全等人都温和了许多。
皇上一高兴,还有谁不高兴?
就连大阿哥都比在宫里自在了许多,随着皇上在南京几处游览,又跟着见了那么些地方大员,增长了见识。
然而还未到宫门,宫里的消息已经传了出来。
惠妃在佟贵妃寿宴上不敬,受到佟贵妃斥责,惠妃身边的大宫女也被送入了慎刑司。
如今惠妃空存协理后宫的名义,实际上事事插不上手,都是佟贵妃在决断。
因为皇上在金陵忙于收复台湾的军务,所以这等后宫小事就没传到金陵去。
皇上对这个消息倒没什么反应,自从惠妃交联大臣举荐大阿哥为太子之后,他对惠妃已经没了什么顾念之情。
皇上才离宫这么些时日,佟贵妃又闹什么妖?
陈文心隐隐觉得,惠妃这是当了自己的替罪羊。
佟贵妃很可能早就策划好在寿宴之上动什么手脚了,只是皇上临时说要南巡,把她带走了让佟贵妃无处下手。
她想了想还是很庆幸,幸好佟贵妃转移目标,没有转移到德嫔或者章贵人身上。
具体是发生了什么事她现在还不知道,等回了翊坤宫打探打探就知道了。
她又想到大阿哥,大阿哥能随驾出巡是幸事,现在一回宫就听见他额娘出事,还不知道要怎么难过呢。
仪杖在神武门停下,佟贵妃率领众妃嫔及阿哥公主们接驾。
果然惠妃的面色很憔悴,先前费心保养出来的肌肤,再度变得苍桑。
反观佟贵妃,想来这盛夏过去,她的身子是好受多了,看起来格外精神。
众人皆盛装华服,眼中却各有心思。
大阿哥跟在皇上身后,瞧见了惠妃想上前问候,又碍着众人在不敢造次。
佟贵妃道:“臣妾等恭迎皇上回宫。听闻台湾已经成功收复,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皇上一提起台湾这事就心情愉快,不免对着佟贵妃也多了一分笑意。
“嗯。朕南巡一去,你们也不得在畅春园避暑了。待明年再补偿你们吧。”
皇上一走,自然没有嫔妃们还留在宫外的理。
因此皇上前脚出京,畅春园的嫔妃阿哥们就都挪回宫里来了。
佟贵妃闻此说,不禁微笑颔首,“是,谢皇上恩典。”
皇上这么说,自然明年出宫避暑还会带她了。
这对佟贵妃来说,可是件大大的好事。
陈文心也走上前来,对佟贵妃和惠妃各各行了礼。
“请贵妃娘娘安,惠妃姐姐好。”
佟贵妃淡淡颔首,不咸不淡地问了句,“勤妃一路可好罢。”
惠妃见提她,勉强抬起头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也对她还了礼。
皇上看了惠妃一眼,见她面容憔悴,瞧着倒是可怜。
一想到她交联大臣们谋图太子之位,又觉得她实在可恨,因此并不开口安慰。
“贵妃跟朕回乾清宫,朕不在宫里发生了什么事,你都细细告诉朕。”
他不怜悯惠妃,不代表会纵容佟贵妃妄为。
佟贵妃早有准备,她处罚惠妃自然也有个明面上的说辞,不会在皇上面前说不过去的。
她口中应着是,皇上又转身对陈文心道:“你这一路也累了,快些回宫歇着罢。朕晚间再去翊坤宫看你,陪你用晚膳。”
见皇上和陈文心两个刚刚从南边回来,还是这么如胶似漆的样子,不免惹人吃味儿。
佟贵妃自不必说,除了一个章贵人不是这里头的人,谁又能当做没看见呢?
定常在跟在陈文心后头,皇上却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更别说对她说一句快些回宫歇着了。
非但皇上如此,那些嫔妃们似乎也都没有看见她,对她一句问候都没有。
她觉得自己还不如陈文心身边跟的白露白霜显眼,一时大不乐意。
想来也是,以她的位分,那些嫔妃们何必来问候她呢?
是她该主动去请安才是。
皇上道:“朕也先回宫去了,你们都散了吧。”
皇上乘上龙撵,往乾清宫的方向而去后,佟贵妃也忙乘了撵轿跟在皇上后头。
大阿哥忙上前去和惠妃说话,娘儿两个先行离开。
陈文心只拉了两个格格说话,又对章贵人和德嫔使了个眼色。
两人会意,德嫔拉着依依不舍的四阿哥便离开了。
她正问两个格格,自己不在宫里她们过得如何,可有受委屈之类的话。
二格格小嘴一瘪,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被大格格拉住了。
她正想问,只见太子走上来,便先和太子说话。
“太子近日可好?你皇阿玛不在京中,你可有和大人们好好学习政事?”
太子如今大了,又是储君,对政事自然接触得多了。
他点点头,“勤额娘好吗?听闻金陵是个繁华富庶的地方,只可惜皇阿玛没带我去。”
听太子话中有些抱怨的意思,陈文心便先对两位格格道:“你们也先回宫吧,我空了就去看你们。”
两位格格也知道避讳,便行了一个礼先行离开了。
待看着她们离开了,陈文心才对太子道:“你皇阿玛让你在京中学习还不好吗?还是太子贪玩,不想学习政事?”
“当然不是!只是大哥都随驾去了,还只有他一人随驾去……”
大阿哥一向忌惮太子的地位,原来太子也会忌惮大阿哥。
这兄弟两个,可真是有够别扭的。
她叹了一口气,“勤额娘和你说句老实话,日后你在做任何事情前,一定要先想想你皇阿玛是怎么想的。他不愿意的事情,你不要对着来。”
皇上见罪索额图是为什么?
太子哪怕不知道,和他的太傅、亲近的臣子讨论讨论,总会明白的。
他却擅自向皇上开口给索额图求了情,这是自负,不肯动脑子,觉得皇上一定会给他这个面子。
太子叫她这句话说得有些憧愣,她自知失言,不应该教太子这个。
“我也累了,就先回宫歇着了,太子自己好好想想,只是别把我的话告诉旁人。”
她自己也上了一乘撵轿,吩咐抬轿的宫人,“本宫累了,快些回宫去。”
太子还愣在原地,陈文心的撵轿已经抬远了。
好容易从金陵回来高高兴兴的,没想到一回宫又有这么些破事。
白露跟在撵轿旁边走着,问道:“主子,可是为着惠妃娘娘的事儿叹气么?”
“惠妃向来是什么性子你也是知道的,什么不敬,还不是由着佟贵妃说?幸而这回是我不在宫中,否则她要对付惠妃还是我,还真不一定呢。”
白露看了看四周,这条路上并没有什么人,她便大胆说话了。
“主子,奴婢斗胆说一句,这些事儿您还是别管了。你要管惠妃的事儿,难不成是想把火引到自己身上?”
白露的意思是,她因为这次南巡躲过佟贵妃的陷害,是应该庆幸了。
如今再去操心惠妃的事情,只会让佟贵妃再次把战火转移,移到她身上。
况且,惠妃和陈文心也没有多要好……
陈文心何尝不知道这个理儿,“是不好管得太多,也不能完全不管。我们和惠妃应该一起挡着佟贵妃才是,没有个她遭了秧我却看热闹的理儿。”
“自然,我会把握好分寸,等回宫问问小桌子详细的情形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