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试试看,这张脸上有没有戴人皮面具,所以用力地捏了一下。
她心里咯噔一下,有些担心。
陈文义是怎么知道,她不是这个身体原主的?
这个身体的原主和她的性格还是有几分相似的,无论父母兄弟都看不出破绽。
陈文义为什么这个时候怀疑起她来?
她对陈文义从未设防,现下一想,方才那句看星星的话是诈她的,她不该随意回答。
现下可怎么收场才好呢?
陈文心犹豫了片刻,做出一副嗔怪的模样。
“那就是我记不得了嘛,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陈文义不依不饶,“记不得就说记不得,为何骗我?”
其实从她进宫以前,陈文义就怀疑自己的妹妹变了一个人。
她似乎对于生活中的一切都不适应了,有时母亲叫她拿个东西她都要愣神,似乎不知道东西在哪里。
那时他没有多说什么,不想在她进宫的当口刺激她。
直到南巡时陈文心给众人做奶白鲫鱼汤,他几乎就可以确定,眼前这个人并不是那个在陈家生活了十四年的陈文心。
他的三妹。
陈文心在家没做过这个东西,鲫鱼是乡野粗物,宫中更加没有。
她却能熟练地做出一锅汤来,还色香味俱全。
一个不善厨艺的人,怎么会忽然就做出一道美食来呢?
只有一种可能,她曾经反复做过这道菜,熟能生巧。
陈文心知道他不好糊弄,当下脑子里一团浆糊,不知道该拿什么话来解释。
她一个不小心,脚下有些不稳,身子顺着屋檐滑下。
陈文义眼疾手快地捞住了她的腰,抱住她稳定在了屋檐上。
只有陈文心脚底下一块明瓦,因着这动作被她踢到了楼下去。
底下小桌子等人侍立着,忽然一块瓦片掉下来摔成了好几瓣,吓了众人一跳。
“主子,主子怎么了?”
小桌子大喊着,一边招呼人上屋顶看看。
“没事,不用上来了。”
陈文心朝底下喊了一句,被他抱在怀里没好意思抬头。
他还等着她回话呢。
“多大的人了,还这么笨手笨脚?小时候躺在屋顶看星星你都稳得很,现在反而要滑下去了?”
陈文义一手按着她的左肩,像颗钉子一样把她固定到屋脊上。
陈文心霍然抬头,额头差点没撞着他的下巴。
“你不是说……咱们小时候从来没有一起看过星星吗?”
她恍然大悟,“你骗我?”
这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骗局,只是她从不知陈文义会怀疑她的身份,所以没有设防。
陈文义的眼中露出了然的神色,他微微勾唇,戏谑道:“紧张什么?就算我早知你不是我三妹,也从未将你视为外人。”
她早就把自己当成了大清朝的陈文心,没想到刚来的时候没被人拆穿,现在反而被人发现了。
发现她的人,竟然就是最疼爱她的二哥。
也对,他们两人面容相似,还有一种像双胞胎一样的默契。
陈文义能发现这个秘密,也属情理之中。
她又拿出在陈家最好用的撒娇大法来,拉着陈文义的袖子道:“二哥,好二哥,你别胡思乱想。”
她总归是有些心虚的,没有办法理直气壮地对他喊一句自己就是陈文心。
她的确是陈文心,只是此陈文心非彼陈文心。
陈文义问她,“现在能自己躺好了么?”
她点点头,然后陈文义把按着她肩膀的手收回,径自交叠到脑后。
他闭上了眼睛,没再搭理她。
这样闭着眼不理人是什么意思?
陈文心丝毫不怕他会因此而和自己生疏,她有这个自信,陈文义才是永远不会否定她的那个。
就算自己露出了马脚,他也不会为此和自己发难。
“二哥。”
她推推陈文义的肩膀。
对方丝毫没有回应,在月光沐浴下,他的面容精致如一尊玉雕。
随着每一次呼吸颤动的睫翼,在眼底投下深深的影翳。
“二哥……”
她拖长了尾音,使劲地摇晃陈文义的身子。
“别叫我二哥,谁知道你是哪来的小妖怪。”
陈文义挪动了一下身子,离她远了些。
他嘴上这样说着,语气并不冷冽。
陈文心心中一喜,她就知道,二哥是不会生她的气的。
“二哥,你听我说嘛。”
她坐起来小心地挪挪屁股,离他更近了一些。
“不管我是谁,我把父亲母亲当成自己的父母。也把你和大哥他们,当成自己的亲兄弟姐妹。我从来没有伤害过陈家任何一个人,只除了……”
陈文义微微抬眼看她。
她有些愧疚道:“除了这回,叫父亲母亲操心我在宫中的境况,操心我的病。”
“那就罚你,从此要生活得欢喜无忧,无病无痛。”
她一抬头,瞧见陈文义明亮的眸子瞧着她,说话的语气又轻又柔。
他的眼眸,比这天上繁星还灿烂。
“二哥……”
陈文心几乎感动得要哭出来了,假如这世上没有陈文义,没有陈家一家人。
她孤身一人在这大清朝,要如何过活?
男人永远是不可靠的,只有家人可靠。
她哇的一声扑到陈文义怀里,想着去他的什么男女大防,她现在恨不得朝自己二哥脸上狠狠亲两口。
她真的很幸运,没有穿越到明争暗斗的豪门家宅中,没有一群和她争家产抢地位的兄弟姊妹。
没有迂腐不化的父母,没有一群姬妾乱如麻。
这个家里每个人都极尽自己所能来关爱她,陈希亥因为担心她而白了头发,陈文义待她处处体贴,处处关怀。
还有郑氏,陈文仁……
她真的知足了。
陈文义叫她这一扑,整个人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在他的心里仿佛有一股暖暖的热流滑过,是她的信任,她的亲密无间。
他慢慢地抬手,在她后颈轻轻抚摸了两下。
就像小时候每一次她摔倒了,或是喝苦药哭了,他安慰她的那样。
“这么大了还哭鼻子,哭鼻子可没有糖吃。”
他轻声道:“还不快擦擦呢,掉金豆儿给咱们家充填库房吗?”
“哦……”
陈文心瓮声瓮气的,举起一块淡蓝色的布料就抹眼泪抹鼻涕。
他一看,这不是自己的袖子么?
陈文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