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慈宁宫出来,她便吩咐白露速速往家中传信。
她想让陈/希亥,派人去蒙古打听打听这位玉答应的事情。
她总觉着,玉答应被选入宫中,其中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只不过,这事怕是不好查的。
如果能随意查出的话,皇上早就查到了吧?
还是要让小桌子命人好好监视这个玉答应,防着她生出什么事端。
她很聪明,在自己和太皇太后面前说话半真半假,没有露出确凿的把柄让人抓。
她在宫中不交好嫔妃,也不敌对疏远哪一个,只是依靠着太皇太后来自保。
看起来是自保,焉知不是在观望,在伺机而动。
像佟贵妃这样的人,她们的目的是明显的,这并不可怕。
玉答应这种,你不了解她的目的和手段的人,反而可怕。
就好像她到现在还是不知道,春节时在乾清宫拾到的那个狼牙脚链,到底是不是玉答应的。
“主子。”
小桌子似乎在慈宁宫外等很久了,见着陈文心出来忙迎上前道:“皇上请您到乾清宫去呢。”
她也懒得再回翊坤宫,索性就直接去吧。
她从后殿进的乾清宫,就听到皇上的声音在前头东间响起。
“算出来了没有,到底是几只鸡几只兔子?”
什么鸡啊兔子啊的,皇上在干什么?
李德全从里头迎出来,忙道:“娘娘您可算来了。”
“皇上这是在做什么?”
“皇上突然把阿哥们都召集了来,让他们做算术题。阿哥们做不好,皇上可不高兴了。”
每次皇上不高兴了就找自己来,这个李德全,拿她当什么?
灭火器吗?
“可是诸位阿哥都在,本宫进去,不太好罢?”
李德全忙躬身道:“皇上吩咐了,娘娘来了就叫进去呢。”
那她就进去看看好了,到底什么鸡啊兔子啊的。
进了东间并没看到什么鸡和兔子,倒是看见从大阿哥到四阿哥,四个阿哥像斗败的公鸡一样垂着头立在底下。
皇上看见她,放下了手中的几张纸,招手叫她,“你来瞧瞧。”
她走到皇上跟前,先给皇上福身行礼道:“臣妾请皇上圣安。”
当着阿哥们的面,她的礼数还是要做全的。
等她行过礼,四位阿哥一齐向她行礼,“儿臣给勤额娘请安。”
诸位阿哥叫的是勤额娘,只有四阿哥认识她早,叫的还是陈额娘。
陈文心笑着给诸位阿哥回了半礼。
“你何必这样客气,他们小孩子家的,你回礼做什么?”
阿哥们若是长大了,有亲王的待遇了,嫔妃是理应给阿哥们还礼的。
现在他们还小,陈文心是嫔位,又得圣宠,确实可以不还礼。
她笑道:“俗话说礼多人不怪,臣妾见众位阿哥谦和有礼,一时就忘了。”
她可以不还礼,但显然她还了礼,诸位阿哥看她的神色就更和善了。
他们原以为这勤额娘深受皇阿玛的宠爱,会在他们面前作威作福地拿大呢。
没想到她不但不拿大,还这么谦虚有礼。
皇上笑着给她递了一本案上的书,她接过来一看。
“鸡兔同笼不知数,三十六头笼中露。数清脚共五十双,各有多少鸡和兔?”
我的天哪,这不是现代小学生奥数中,最经典的鸡兔同笼问题吗?
陈文心哭笑不得,“皇上刚才在给阿哥们做这道题吗?”
“正是。二阿哥和四阿哥掰着指头数了半日,三阿哥连鸡几足都不知。”
他看向底下四人中最高的大阿哥,“也就大阿哥算出来了,就是用了一炷香的时辰。”
大阿哥已经十一岁了,是小学快毕业的年纪。
“只有大阿哥算出来了啊,大阿哥真厉害。”
陈文心笑眯眯地看向大阿哥,大阿哥有些脸红,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去。
她又劝皇上道:“其他三位阿哥还小呢,尤其是三阿哥和四阿哥,他们还没正经进学,哪里知道这些?”
“是朕心急了,那些西洋人竟敢瞧不起大清的算学,朕如何能容?”
皇上今儿也是一时兴起,他听闻西洋人竟敢说大清朝算学没落,一时气愤不过。
把几个阿哥抓过来一看,这算学……
还真是很差。
皇上始终是带着天朝上国的眼光来看待大清,觉得大清比西洋国家都要强大。
他怎么能容许他们说大清有哪一点比不上西洋的?
她想,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索性告诉皇上应该开放海禁、多沟通世界各国的话?
也罢,他现在正气恼着,又当着众位阿哥的面,说这些他不乐意听的话做什么。
陈文心想想便道:“皇上,您难道要把几位小阿哥,拉出去和洋人比比不成?”
皇上冷哼一声,道:“朕让王公大臣们出面,岂不是太给他们脸面?”
他不想让那些饱学的大学士出面,怕人家说是以强欺弱,所以打算让自己这些小阿哥和洋人比试。
小阿哥们,也实在太小了。
她把那书合上,放在皇上面前,“臣妾一个后宫妇人都能算出来,也不算堕了大清的威风罢?”
皇上一挑眉,“朕怎么从未听说,你还学过算学?”
女子无才便是德,满洲女子并没有读书习字的传统,汉人女子中能识字念书的已经算是有才了。
女子读书多半学的是诗词,陈文心是官宦之家出身,怎会学算学呢?
她笑道:“在清华园那次,臣妾替李公公算出了一处错账,皇上忘了?”
那是仅有的一次,她在后宫之中根本用不着算术,自然无法展现才能。
皇上忽然想了起来,确实有这么件事。
那是翊坤宫还在整修之时,佟贵妃的凤印被收了,宫里修造宫殿的折子都往清华园送。
他大喜过望,“好,好。那你给几位阿哥讲讲,这题是怎么算的?”
李德全说着便要拿纸笔上来伺候,陈文心对着他摆摆手,“不用纸笔了,这题很简单,几句话就能说清楚。”
“你确定光说就能清楚吗?”
皇上自己也是在稿纸上算了一会儿,才能得出答案的。
她道:“皇上一听便知。”
“首先,假如笼中都是鸡,鸡一只一对足,那么三十六只鸡五十对足,就多了十四对足。”
“兔一只两对足,所以把这多出来的十四对足安在十四只鸡身上,这十四只鸡,就成了兔。”
“所以,兔十四只,三十六去掉十四,鸡有二十二只。”
皇上把自己计算的稿纸拿来一看,的确是鸡二十二只,兔十四只。
只是她刚才所说,未免太过荒诞了些。
把一对足安在鸡身上,就成了兔?
他哭笑不得,“乍一听是有些怪异,不过细想还是有味的。”
在算学之中,管它是多了一对足的鸡,还是两对足的兔。
只要是四条腿,那就是这道题的本质所在。
她把皇上的计算稿纸拿来,上头写的类似于一个二元一次方程。
先将二元一次化为一元一次,而后再进行计算,自然复杂了许多。
“皇上这算法很好,条条有理。臣妾所说的,确实太天马行空了。”
她难得面对一个这么简单的算术题,根本就不想用复杂的方法来解。
皇上道:“只要能在最快的时间里算对,那就是好算法。”
他又对众位阿哥道:“勤额娘方才所说,你们可听明白了?”
“明白了!”
众位阿哥异口同声。
勤额娘说的比皇阿玛说的可简单多了,还比皇阿玛算得快。
皇上:“……”
刚才他给他们几个解释了一遍,怎么就没有这么清楚明白呢?
他把那本书拿来,又给阿哥们出了一题。
“群娃聚坐分果,一人六颗则多六颗,一人七颗则少七颗,那么共是几人,几果?”
这题对于阿哥们来说就更难了,也不知几人,也不知几果,还要两个都算出来。
这题咋看比刚才的题目复杂,实际上和刚才的鸡兔同笼题是一样的。
陈文心和皇上同时开始计算,几乎是同时落笔。
两人把手中的稿纸放到一处比看,答案一模一样。
不仅答案一样,计算的过程也可以看出他们的方法是一样的。
底下几个阿哥还在抓耳挠腮,只有二阿哥大喊道:“皇阿玛,我知道了!”
大阿哥还在计算的笔停了下来,他的面色有些凝重。
方才明明只有他算出来的,这次,二弟怎么能这么快?
几个弟弟里,他最忌惮害怕的就是二弟胤礽。
他是先皇后的儿子,是皇阿玛唯一的嫡子。
就连他的养母也是后宫中现在地位最高的,佟贵妃。
论出身,他比不过胤礽。
所以他一直努力学习,在阿哥所里每每得到先生的夸赞,才能找回自己做哥哥的尊严。
这回,这回二弟怎么就超过他了呢?
“哦?你说说看。”
皇上也很惊讶,莫非二阿哥悟性这样好,方才说了一题他就掌握其中关键了?
二阿哥笑得满是得意,“有十三个娃娃,八十四个果子。”
“好,好啊!”
皇上的眼中爆发出一阵华彩,很快又暗沉了下去。
因为他看到,二阿哥面前的稿纸空空如也,根本就什么都没写。
他看向李德全,李德全的目光示意了一下书案上,他和陈文心所写的答案。
原来二阿哥根本不是自己算出来的,而是偷看了他们的答案。
怪不得,他能算得这样快。
皇上和陈文心在说话,自然没注意到二阿哥的动作,李德全可是看得真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