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皇上挪到了内院和陈文心同住,李德全和小李子并白露和白霜,轮班在屋外伺候。
吕宗和王熙、黄机两位大学士被安排在前院正堂的东间,陈文义率领士兵在内院之外围了一层,轮班站岗。
幸好小院不大,陈文义率领的十几个人,加上皇上在各地安插的士兵,以及驿站的差役。
足够围得像铁桶一般了。
他自己在院内东厢歇息,注意着皇上和陈文心正屋那边的异动。
整个前半夜,驿站安安静静的,只有换岗的兵士发出的脚步声。
子时刚过,风声响起,只听得一声重物坠落的噗通声,在宁静的夜晚中听得格外清楚。
士兵们也都听到了这声音,外头骚动了起来。
正屋中烛火点亮了,想必是皇上被声音惊醒了。陈文心是不可能醒的,她是个睡觉雷打不动的性子。
陈文义派人先去回禀皇上,同时把院中的人手都调到正屋之外,守住进入屋子的入口。
他自己则带人往声音发出的源头去寻找。
“好像是在那边……”
一个手握长刀随时准备出鞘的士兵,迟疑地指了指小院西南角的方向。
那声音发出之时,他站岗的位置离西南角就很近,听得很清楚。
陈文义当先要往那处去,只听得身后脚步声急促,小李子赶上来道:“陈将军,皇上惊醒了,问是怎么回事?”
“西南角有动静,现在还不知是人是物。”
他言简意赅,长剑出鞘,直指向前,率先赶往西南角。
小李子索性跟在士兵后头,亲自去看看才好给皇上回话。
院中各处都点着灯火,众人赶到那处,远远就见地上一个巨大的黑影在扑腾,约莫有两三个成年人的身影交叠那么大。
“我的妈呀,什么怪物!”
黑影之大,吓得小李子连忙往陈文义身后一缩。
其他士兵勉强还掌得住,心里也是十分恐慌。
才出京城第一夜,怎么就遇上了这么个怪物?
这怪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陈文义看着灯光照映下那巨大的黑色阴影,略一迟疑,便提剑上前。
小李子在身后大喊:“陈将军小心呐!”
这陈文义真是胆子大,一个人提着剑就上了,身后的士兵都不敢靠上去。
“你们还不快上去保护陈将军!”
被小李子这一声催促,那些士兵才回过神来,赶上去跟着陈文义。
只见陈文义只身靠近了那个黑影,那黑影猛烈地一扑腾,便把陈文义带到了地上。陈文义一把抓在它身上,地上的影子纠缠在了一起。
此时众人才发现,陈文义的身影也变得十分巨大,看来是灯光投射的作用让人产生了错觉。
按照陈文义的影子来判断,那巨大的怪物也不过是半人大小罢了。
士兵们一下子壮了胆子,一拥而上,帮着陈文义抓住了那个死命扑腾的怪物。
皇上已经起身穿好了衣裳,看着床上熟睡的陈文心,他时刻注意着外头的动静。
也许并没有什么危险,无端把她吵醒了,反倒不美。
今儿做了一日的马车,她想是累得很。外头闹得这样动静,都没能吵醒她。
“皇上。”
李德全的声音在门外轻轻响起:“已经无事了,皇上可要亲自来瞧瞧?”
皇上开门跨出正屋,“是怎么回事?”
“回皇上,是一只巨大的海东青掉在后院里头了,足足有一个半大孩子那么高。”
竟然是海东青。
海东青是满人崇拜的动物,比雄鹰更为勇猛。半大孩子那么高的海东青,那可是稀罕物。
“可有发现可疑之人?”
“陈将军说,声音是这海东青发出的,并无他人。”
皇上点点头,陈文义的判断应该不会错,那他就放心了。
他吩咐门外的士兵守好屋子,披衣往外走,边走边问道:“那海东青现在在哪里?”
“在正堂关着呢,众位大人都在那看。”
今晚的动静闹得这样大,有防守职责的陈文义和赵天一自不必说,吕宗和王熙、黄机两位大学士也被吵醒了。
已经确认没有危险,皇上的心也放下来了,他失笑道:“也只有你勤主子还能睡得好。”
李德全低头一笑,不敢接话,只替皇上引着路。
正堂中灯火通明,众人正围在当中看什么,一听到外头的脚步声,纷纷转头给皇上请安。
他们一转头,皇上就看见了大堂正中,关在铁笼里的巨型海东青。
陈文义跪地拱手道:“臣护卫失职,惊扰皇上圣驾。”
皇上一看,陈文义的胳膊上有几道爪印划过的血痕。想必是和这海东青搏斗的时候,被它用爪子撕扯的。
寻常的海东青只有人的一半胳膊高,体型虽小,撕咬力可强得很。
一只普通体型的海东青可以抓起一只成年的羚羊,带到半空中再把羚羊摔死,可见其威力。
据李德全回报,陈文义先是只身一人和这只海东青搏斗的,后面士兵们才上去。能够只受这一点伤,已经算是很难得了。
“快起,伤得怎么样了?”
皇上上前扶起陈文义,见那伤口深深入肉,流出发褐色的血液。
“吕宗,你还愣着做什么?”
吕宗早就备好了药箱,只是没有皇上的旨意不敢随意为外臣疗伤。听皇上连名带姓叫他,赶紧为陈文义处理伤口。
皇上没好气地骂了一句:“这样迂腐!”
吕宗拿纱布的手抖了两抖。
他一边给陈文义清理伤口,一边觑着他的脸。
这陈将军生的端的是好容貌,受点小伤皇上就这样着急了。他生的丑陋,只不过晚了点给陈文义疗伤,就要挨皇上的骂……
天地不仁啊!
吕宗苦着脸,欲哭无泪。
“皇上瞧这海东青,他足上有伤,应该是飞行中体力不支,所以掉到了院子里。”
吕宗一边给陈文义疗伤,陈文义一边和皇上说事情的经过。
皇上围着这只巨型海东青转了一圈,细细地看来。
这样大的海东青,他还是第一次见。
“二位爱卿以为如何?”
这是在问王熙和黄机二位大学士了。
王熙拱手答道:“海东青是祥瑞之召,在皇上离京初夜,突降驿站。臣以为此乃祥瑞之兆,预示皇上此番南巡,必定平平安安。”
黄机也是同样的想法,“臣以为此兽祥瑞,应送回京中,由有司专人加以妥善照管。”
皇上点点头,道:“就按二位爱卿的意思办吧。”
他转头吩咐郑天一:“你把这海东青的伤治好后,就派专人送回京中。”
又对陈文义道:“兰襄捕获此猛禽有功,待回京朕一并封赏。”
众人各自领命,吕宗快手快脚地给陈文义的伤口上了药,又包扎了起来。
这差事算完了。
皇上正要回房歇息,看了一眼陈文义的伤口,对着吕宗骂道:“你这样包扎,叫他晚上怎么脱衣就寝?”
吕宗把陈文义破损的外衣也一并包在纱布里了,当着皇上的面,他总不能把陈文义的衣服脱了来包扎吧?
吕宗满腹的委屈,心中怒骂皇上。
凭什么啊,就因为我丑吗!
我!
我……
“臣再给陈将军包扎一次……”
吕宗扁着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