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韶禾一看清眼前的景象就忍不住皱眉。
只见一片漆黑中，戚婉玉正全身湿透地蜷缩在角落里，此刻正是深秋，晚上还刮着凉风，正是寒冷的时候，她全身上下也没个温暖干燥的地方，于是只得双手环膝，如一只受了惊的小白兔，正止不住的发抖。
楚韶禾还没进小巷的，躲在角落里的戚婉玉就听出了她的声音，可她实在不想自己这个样子被她发现——尽管再这么下去她一定会冻僵在这寒夜里。
她一直蜷缩着身子，拼命不发出一点声音，可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听着越来越近、直至停在面前的脚步声，戚婉玉一直低着头，丝毫不敢抬头看。
“啧。”
她听见自己头顶传来一道熟悉的、她渴望着却又极力避免听到的声音。
“受欺负了？”
尽管声音十分平淡，根本听不出丝毫情绪，却让戚婉玉几乎忍不住要哭出来。
她被欺负了十多年，委屈了十多年，原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习惯了，却没想到在听到这句略有维护之意的话语中，还是没忍住被突破了防线——尽管这“维护”也只是她幻想出来的。
“……没有。”怎么没有受欺负？ 她恨不得把自己十多年来受的委屈一一诉说出来给楚韶禾听，可是她不敢。
她不敢看见楚韶禾轻蔑的眼神——她害怕楚韶禾知道了她受欺负却不敢反抗，知道了她的软弱和不堪而看不起她，尽管在此之前她在许多人眼里看到过无数次这样的眼神。
这是一种极其矛盾的想法，戚婉玉绝望而又兴奋地想:‘被发现了。’
“……我没有受欺负。”于是她只能用力的环着自己，埋头为自己辩解。
楚韶禾听见这声明显带有鼻音和哭腔的声音，眉头皱的更紧了。
不过她不是个多管闲事的性子，没有什么探索人家秘密的爱好，而且她和戚婉玉也只见过一面，按理来说也不太熟。
她能进这个巷子还是因为楚司归之前和她说的话，让她有点想补偿自己之前在宴会上的行为。
大小姐从不会感觉愧疚，因为她从不会做错任何事，唯一会做的，也就是高高在上的“施舍”一点补偿。
她把甜品纸袋子丢在地上，抱臂垂眸看着缩在一团的人。
“这个送给你。”
说完，她转身就走。
可走了几步她又突然停了下来，转身走了回去，把自己肩膀上的毛绒披肩留给了她，说:
“晚上危险，早点回家。”
‘这样就两清了。’楚韶禾漫不经心地想。
然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戚婉玉拼尽全力紧紧抱住了那还残留着余温的披肩，就像是深陷沼泽的人抱住了唯一一棵浮木。
——那是她仅剩的希望。
————
“走吧。”楚韶禾看向斜靠在柱子旁等他的楚司归。
“问题解决了？”
“嗯。”
“所以你到底在巷子里看见了什么？”
楚韶禾想起自己在巷子里看见的景象，想起了那拼命维护自尊的倔强小脸，眉头竟也松了松。
“没什么，一只流浪猫。”
楚司归不解地问:“猫？你不是对猫毛过敏吗？”
楚韶禾:“……”
“还是说你过敏在国外治好了？”
“……对。”
“哦，那你披肩呢？怎么脱了？”
“太热，脱下扔了。”
“……热？这么冷的风刮的还会热？”
“……”楚韶禾面无表情地看向楚司归，试图用表情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可楚司归一点也没有理解她的意思，还继续追问:
“还有我买的甜品呢？你给猫吃了？可是猫不是不太能吃甜品吗？”
楚韶禾终于停下脚步，认真地看向楚司归。
“所以我说，少管闲事。”
“……”这次轮到楚司归语塞了。
“你手下的那些老东西怕是没想到，看上去沉默寡言的你其实是个话痨吧？”
“……这也没办法，不板着个脸他们就都以为我好说话。”
“呵。”
“……”楚司归的注意力成功被楚韶禾转移了，现在的他沉浸在‘人前沉默稳重，人后话痨啰嗦’会不会导致人格分裂这一医学范畴了。
楚韶禾看向终于不再追问的楚司归，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松气。
从那夜以后，楚韶禾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看见戚婉玉了。
自从她觉得她俩“两清”了之后，楚韶禾也就再没有分过心思去想这些，而是有时间就待在房间里构思服装设计。
可不知为何，她这几天一直都没有灵感，什么也想不出来，耗费一天勾画出来的东西最后只成了一堆废纸。
又是一天傍晚，楚韶禾皱着眉看向自己花费好几天才画出来的“残次品”，这个暴躁的大小姐终归是没有忍住，一下把设计图纸给撕的粉碎。
她放弃了构思创作，转而想出去转转寻找灵感。
可是她也没想好自己究竟要去哪，于是只是漫无目的地四处乱走，走了好半会，才发觉自己已经走到一个死胡同里了。
她正感无趣，转身就想离开，却又意外地听见了一道求饶声，这略微有些熟悉的声音，唤醒了她那天夜里的记忆。
‘又是个小巷，又是个夜间，又是受了欺负。’楚韶禾想。
“真巧。”她嗤笑一声。
巧到她都要以为这一切都是戚婉玉故意而为之的了。
不过怎么可能，像她那样性格的人还能想到这一出？
她加大了高跟鞋踏在地面的声音。
“哒——哒——哒！”
“我说……”
楚韶禾抱臂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这混乱到令她有些恶心的景象。
看着眼前那些人露出惊讶的表情，她扯了扯嘴角，低垂的眼皮下迸发出利刃出销时的锐气和寒光。
“你们在干什么？”
寒风带走了云朵，皎月终于刺破黑夜，眼前的一切脏乱全部暴露在月光之下，落入楚韶禾的眼中。
只见一个穿着黑色布衣，健硕魁梧的男人，正用大手死死地将戚婉玉压在身下，大块隆起的肌肉虬结，壮硕的身躯将布衣紧紧地撑起，从远处看就像是一只巨大的黑熊。
不远处，站着两位衣着华贵，面妆精致的女人，正拿着手帕捂嘴咯咯地笑，一脸小人得志的表情。
而戚婉玉——自然是一只手捂着自己凌乱的衣领，一只手用力地试图退开男人的肩膀，尽管那微乎其微的力量根本撼动不了那高大身躯丝毫。
此刻，那些人听见那明显找茬的声音，都不悦地皱了皱眉。
被打扰了好事的男人更加气愤，他正准备征服这给脸不要脸的娘们呢，结果却碰上个没事找事的！
“少管闲事！赶紧给我……”
等男人转头看清楚韶禾的脸时，瞬间没了声——那两个女人亦是如此，此刻，他们都脸色苍白地看向一脸寒意的楚韶禾。
“多管闲事？”楚韶禾缓缓开口。
“不、不是……”之前还趾高气扬的男子瞬间如一只被人踹了几脚的流浪狗，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弯着腰唯唯诺诺地站在楚韶禾身前。
“从小到大，还真没人敢对着我说多管闲事……今天倒是开了眼了。”楚韶禾冷笑一声。
这一声冷笑，可把男人吓怕了，他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哭着朝楚韶禾磕头求饶。
“大小姐、大小姐我真的错了，我不知道那是您啊……大小姐您就原谅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不敢？我看你胆子可是大得很！”
楚韶禾用高跟鞋的后跟用力地踩在男人的手上，然后折磨性的左右碾压着他的手背，尖锐的鞋跟混着泥沙刺破他粗糙的手掌，深深陷入他的血肉之中。
不多久，那男人的双手就鲜血淋漓，这样的痛苦岂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住的？
他漆黑的脸颊早就滑下了一颗颗豆大的冷汗，可却硬忍着一声不吭，生怕更加惹恼了面前这位楚家大小姐。
站在一旁的两个女人眼看着事情闹大了，连忙站出来解释:
“楚小姐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们这是在帮您啊！”
楚韶禾终于把眼光放在这两个女人身上了，只见她冷漠的眼神如刀片般狠狠地划过她们的全身上下，吓得那两人一个哆嗦。
“帮我？”楚韶禾淡漠地开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