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树林之中。
当第一波火油弹炸开之时,黎利已经头皮发麻。
“退!快退!”
“所有人等回师,全力夺取悬索桥!”
黎利撒开脚丫,奋勇当先向来路奔去。
脚下的泥泞,被踩得四处飞溅。
黎利还未对战局完全绝望。
红树林外,这位石姓将领带的明军火器太过犀利,非人力所能抵挡。
可背后的滇军却是没有火器,用的还是刀枪弓矢。
大家都是用一样的武器,黎利并不畏惧滇军。
更何况,黎利从来就没将沐晟看在眼里。
就算滇军居高临下凭险而守,还构筑了简易防御阵地。
黎利相信,以自己所率的精锐安南兵卒,付出伤亡代价,一定可以把防御阵地拿下来。
到时候,这些精锐安南兵卒,就还有生路。
今日败局已定。
可黎利还想着尽量多留些火种,以图东山再起。
胜败乃兵家常事。
若无百折不饶之心,何谈建国立业之志!
当初刚起事那时,比眼前更悲惨的绝境,不也一一趟过来了吗?
黎利心头发狠,带着残余贼兵一路低头猛冲。
等这些残兵终于穿过红树林,眼前的滇军防御阵地已经完善了许多。
悬崖之上,原本还能靠羊肠小道爬上去。
土石堆垒之后,悬崖顶端宛如砌起了一堵墙。
快两丈高,近乎垂直。
上面横七竖八插着削尖的枝干,狰狞无比。
土墙上面,站满了滇军弓箭手和长矛兵,严阵以待。
黎利回顾身后还剩的两三万安南精锐,开始鼓舞士气:
“弟兄们,看到了吗?”
“卑劣的大明人不敢与我们正面交锋,放火把我们后面的路断了。”
“只有攻上去夺取悬索桥,我们才能离开这里。”
“不过大家不用怕,大明人胆小如鼠,拼刀枪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
“上面的是云南沐晟的军队,他们手中没有火器。”
“沐晟打不过黎季犛,打不过简定帝,打不过陈季扩,肯定也打不过我们,对不对?”
残余的安南贼兵眼神大亮。
自己扛不住林外明军可怕至极的火器,难道还打不过眼前的区区滇兵吗?
数万人齐齐挥舞兵器,嘶声怒吼:
“对!”
“沐晟不会是将军的对手!”
“等老子杀上去,要抓两个滇兵割肉下酒!”
......
黎利见手下兵卒斗志都被激发出来,连忙趁热打铁:
“上面的地方很小,沐晟带来的滇军大部分都在对岸扶宁镇中。”
“只要大家翻上这堵刚刚才砌起来的土墙,这一小撮滇兵马上就会崩溃。”
“不要害怕牺牲,就算你死了,你身后的弟兄,也会帮你完成心愿!”
“夺下悬索桥!杀光滇兵为阮先生报仇,为弟兄们报仇!”
残余安南贼兵热血沸腾。
一个个眼冒凶光,死死盯着土墙上严阵以待的滇兵。
如狼似虎,恨不得生啖滇兵血肉!
齐齐挥舞兵器连声高喊:
“夺下悬索桥!杀光滇兵为弟兄们报仇!”
“夺下悬索桥!杀光滇兵为弟兄们报仇!”
“夺下悬索桥!杀光滇兵为弟兄们报仇!”
黎利脸色逐渐狰狞。
见士气已攀至顶峰,猛然喝令:
“进攻!”
自己则是不为人察觉地向后退了半步,藏身到一棵树后。
向上仰攻十数丈高的悬崖,崖顶还有近两丈的土墙,哪有如此容易。
这是要用无数人命去填的鸿沟。
可至少,进攻滇军这里,还有一线胜机。
不像之前的那支堵截明军,所用的火器闻所未闻,威力不可抵挡。
黎利心头已有盘算。
崖顶上地方有限,沐晟虽带了五万滇军,能在崖顶驻守的,不过区区几千人而已。
拿人命去填,只要能攻上崖顶,就是胜利。
就算伤亡巨大,后面无力对抗扶宁镇的滇军主力,也可砍断悬索桥,守住崖顶。
不用半天,红树林的火势必然会蔓延到这头,红树林中,已无立足之地。
而这片崖顶,就是最后的安全地点。
贼兵呼喊鼓劲之间,向崖顶发起进攻。
弓箭手们引弓朝上,射出沾染毒箭木汁液的竹箭,为冲锋同袍掩护。
而土墙上的滇军弓箭手,也纷纷反击,箭雨如蝗,落在贼兵头上。
一个朝天仰射,一个居高临下瞄准射击,两者的杀伤力不可同日而语。
贼兵弓箭手们为了能将竹箭射上土墙,需要抵到近处射击。
可往往还没到达目标地点,就死在滇军的箭下。
战局又是一面倒的杀戮。
贼兵倒下不知多少尸体,终于有些攻城勇士突破箭雨阻扰来到近处,开始咬着钢刀向上攀爬。
如此垂直方向,上面的滇军弓箭手几乎难以再射到。
这些攻城勇士松了口气。
临时堆砌的土墙,墙面参差不齐,倒是有不少可借力之处。
只是需要躲避墙面上倒插的无数削尖枝干。
速度慢了不少。
可还没等他们攀越翻上墙头,一支支长矛刺下,就将他们穿成冰糖葫芦,惨叫着摔下悬崖。
也有极少动作灵敏之人,躲开戳刺一把将长矛夹在腋下,角力之下,将滇军长矛兵从墙头扯落,两人在空中纠缠,齐齐摔落下去,同归于尽。
悬崖底下,尸体飞速堆高。
这倒是给贼兵们提供了助力。
侥幸躲过箭矢杀戮的贼兵们踩着尸体向上攀爬,重复着之前贼兵的命运。
从远处看,贼兵们密密麻麻,犹如前仆后继的蚁潮,锲而不舍向土墙上攀爬。
随着贼兵们死得越来越多,战局似乎逐渐向贼兵倾斜。
已经有少数悍不畏死的贼兵能翻上墙头,不过立马就被长矛兵挑落下来。
远远观战的黎利振奋不已。
握紧拳头不断为这些手下兵卒加油鼓劲。
只要有人能在城头守住片刻,就会有源源不断的同袍攀爬上来,一起守住阵地。
到那时,崖顶上滇军的溃败就是定局。
蓦然。
崖顶上连串呼喊。
无数滚石擂木被扔了下来。
将正在攀爬的贼兵从墙上砸落。
顺带着,也将倒插在墙上的削尖枝干一起折断。
黎利嘿嘿冷笑。
自信心又回来了。
让滇军杀!
这个防御阵地刚刚构筑,根本就没准备多少滚石擂木。
等这些滚石擂木用完,滇军就再无手段可用。
黎利已经看到,攻上崖顶的胜利在向自己招手。
突然!
一道道耳熟的迫击炮发射声瞬间将黎利全身冻结住。
发射声稀疏了许多,并无之前明军那么密集。
却依然让人绝望无比。
黎利骇然抬头。
只见一颗颗黑乎乎的圆球从崖顶滇兵身后升空。
飞越极远,落在自己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