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待海寿再传捷报的日子中,一些杂七杂八的小事悄然发生,未激起丝毫波澜。
徐恭悄然入内汇报。
李时勉和海涛已无声无息死于诏狱之中。
纪辛远赴甘肃镇的路途中,遇上劫匪,一家老小无一幸免,行李被洗劫一空。
据凶杀现场遗落的箭矢,疑是阿鲁台纵鞑靼骑兵越过长城所为。
至于那个给事中王山,严刑拷打许多日子,死活没说出幕后之人是谁。
突然一夜暴毙,死在刑房之中。
徐恭发誓赌咒,负责行刑的锦衣卫是个中老手,绝不至于把人弄死。
末了徐恭含冤跪地自请处分。
朱瞻墡无可无不可一脚把他踢起,并未追究责任。
张辅贵为功勋之首,若是在北镇抚司诏狱无声无息灭个口都做不到,朱瞻墡都要小看他几分。
这个张辅也是够谨慎的,一点尾巴没露。
老六朱瞻堈被张太后弄死之后,张辅不但没有异动,反而严厉约束张輗张軏两个弟弟。
自己更是除了上朝,连与同僚聚会饮宴都统统推拒,国公府的仆人护院也裁撤掉一大批。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没有由头惩处谨小慎微的功勋之臣,只会让满朝功勋武将人人自危。
甚至逼着有些胆大包天的家伙纵兵造反。
暂时还动不了张辅。
看来得摆个阳谋,让他不得不跳进去,好名正言顺把他撸下去。
朱瞻墡看着低头自责的徐恭,总算记起还在诏狱中吃牢饭的二叔一大家子。
喜欢蚂蚁绊倒大象的烧烤达人朱高煦。
杀叔这种事,朱瞻墡还是不太想做的,毕竟落不下什么好名声。
况且,朱高煦和他也没太大仇怨。
朱高煦乐安州就藩之时,自己才十岁出头。
毕竟朱瞻墡一个闲散皇孙,从来都没被他列为威胁。
对朱高煦,朱瞻墡也就远没有朱瞻基那般小气。
朱高煦也算是个能带兵打仗的猛将,干嘛浪费人才杀掉呢?
物尽其用,让他杀蛮夷去。
要是他没本事,被蛮夷杀了那就是活该。
省得脏了自己的手。
以朱高煦作为开端,把朱姓藩王统统弄到海外去。
给他们一些起步资源,让他们在海外自生自灭,自己为自己的子孙后代未来打拼。
免得两百年后,繁衍出几十万不事生产的废物,成为拖垮大明财政的重要罪因。
若他们争气,在海外创下偌大基业,甚至殖民地开遍全球,华夏文化传颂万国,大家不都是朱姓后裔,大明子民嘛。
也是好事一桩。
汉王一大家子的去处,朱瞻墡早就想好了。
吕宋岛!
郑和第一次下西洋之时,途经吕宋岛,曾封来自福建晋江的侨民许柴佬为吕宋总督。
永乐二十二年,年老的许柴佬叶落归根心切,举家泛海回归大明。
如今,吕宋岛大明侨民群龙无首,时常受到当地土人欺压屠杀。
“走,随朕去北镇抚司一趟。”
朱瞻墡兴致大起。
带着徐恭兴安出御书房而去。
口中不迭声吩咐道:
“去请蹇大夫、胡侍郎郭侍郎、黄学士杨学士,让他们一起去诏狱看看热闹。”
“徐恭,派几名身强力壮的锦衣卫,去西安门把铜钟抬到诏狱来。”
徐恭大骇:
“陛下,那铜钟不得有三四百斤重?......”
朱瞻墡没好气一脚踹过去:
“让你去就去,问这么多做什么!”
朱瞻墡带着一大队锦衣卫浩浩荡荡杀奔北镇抚司诏狱。
一进去眉头瞬间皱起。
卫生环境太恶劣了,一股成分复杂的浓郁恶臭扑鼻而来。
既有霉味和血腥气息,又有排泄物的臭气,其中还混杂着肉体腐烂的极致恶臭。
兴安忙不迭递上一块喷洒花露水的手帕。(永乐时期已经有花露水了)
来到牢狱深处朱高煦的单间监牢,卫生状况稍好了一些,甚至还有书案和油灯,供他无聊之际读书之用。
朱高煦毕竟是当今皇上的亲二叔,皇上没吩咐前,北镇抚司没人敢施酷刑于他身上。
反正汉王作为主谋造反事实俱在,审不审问也没什么意义。
朱瞻墡一行人到来的动静惊醒伏案研读的朱高煦。
朱高煦抬头看到一身帝王冠冕的朱瞻墡,境遇殊异,顿时目眦欲裂。
摔下书猛扑到监牢栅栏,双手使劲从内伸出,想要抓住朱瞻墡:
“你这个阴险狡诈的小辈,孤好恨啊!”
朱高煦也算是打了一辈子老仗的人,从来没这么憋屈过。
打仗输了而已,靖难时又不是没输过!
堂堂正正两军对垒,就算是输,也要在对方身上咬一块肉下来。
可朱瞻墡的乐安州平叛之策,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一次攻城都没有,来来回回只用火炮洗地,纵火烧城。
朱高煦做了一大堆守城战准备,竟无一丝勇武之地。
好不容易等到白莲乱兵到来支援,这些吃里扒外的家伙,竟早就被他偷偷收服,还在乐安城外,花大代价给自己上演了一出歼灭战。
而乐安城中,自己的手下兵将,更是混入不少细作。
结果出城决战,刚刚开打自己就被细作俘虏,近十万大军崩溃投降。
这些天来,朱高煦痛定思痛,总算不是太笨。
已经猜到当初派白莲教精锐偷袭朱高燧就藩一役,唐赛儿仅以身免逃脱。
怕不是当时唐赛儿就已变节,被自己这个可恶侄儿收服。
想必那封唐赛儿转交的神秘朝廷官员密信,让自己派人半道截杀朱瞻基,也是出自这个家伙之手。
再一想到派去截杀朱瞻基的杀手只回来三人,正是生擒自己的细作,朱高煦气到几乎吐血。
他总算后知后觉,察觉自己被这个可恶侄儿玩弄于鼓掌之间,给他当了回杀人的刀!
“朱瞻墡!你这个丧尽天良的奸贼,孤恨不得食你的肉寝你的皮!”
朱高煦徒劳捞了几把,见抓不到朱瞻墡衣襟,愤怒大骂。
“住嘴!”
徐恭倏然扬起骨节磷峋的手爪,冷声警告。
转向朱瞻墡躬身施礼:
“圣上,如此狂悖小人,胆敢诋毁辱骂圣上,微臣请令卸其全身关节,使其受尽折磨而死!”
朱瞻墡举目望去,只见相隔不远的监室,里面关的正是朱高煦的头号谋臣王斌。
“喏,把他抓出来炮制一番给朕二叔开开眼。”
徐恭大喜。
狰狞一笑,踹开王斌牢门将人拎小鸡一般抓出,当着朱高煦的面尽展分筋错骨手绝学。
霎时之间,无比凄惨的哀嚎连绵不断,响彻北镇抚司诏狱深处。
恍如抽筋剥皮地狱降临人世间。
朱高煦如此怙恶不悛之人,跟他好好讲话没用的。
必须杀鸡儆猴,先震慑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