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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瞻墡一行人悠哉悠哉,策马来到朱瞻埈大营外头。
“站住!”
弓弦声绷紧,几枝箭头隐隐锁定朱瞻墡身上,沉喝声传来:
“来者何人?军营重地,不得窥探。”
石亨大怒。
一夹马腹纵骑抵近。
“嗖!”
一支冷箭从营寨中射出,直奔石亨面门!
石亨骤然伸手,将飞射的箭矢紧紧抓在手心,破口大骂:
“狗东西!瞎了你的狗眼!”
“没看到这是襄王殿下吗?”
“两军同属朝廷平叛大军,尔等莫非敢弑杀皇子?”
“尔等与这乐安州城中的叛兵,又有什么区别?”
营寨内的守卫顿时语塞。
好半天才没好气怒喝一声:
“等着,待本将去禀报郑王殿下。”
朱瞻墡脸上挂着亲和微笑,并无被冒犯忤逆的怒色。
悠哉悠哉盘马闲走,在郑王营寨门外逛了起来。
朱瞻埈被内阁捧出来与自己争位,当引起警惕。
除非没得选择,以夏原吉为首的那些内阁文官,怕是不会甘心坐视自己上台。
既然如此,那就釜底抽薪,让他们没得选择!
要是朱瞻埈死在乐安州,那些文官,也就只能捏着鼻子默认自己继位的事实吧?
想象夏原吉杨荣杨士奇一脸吞大便的难受表情,朱瞻墡就满是期待感。
只是朱瞻埈不能死在自己手上,那些文官正愁没有把柄兴风作浪,自己要是加害朱瞻埈留下证据,岂不是授人以柄?
朱瞻埈头脑简单,冲动易怒,性格急躁,这点可以好好利用。
朱瞻墡嘴角微微翘起。
好半天后,营寨大门才被重重推开。
朱瞻埈身后跟着锦衣卫千户刘勉,蓟州军将领万显,辽东军将领富大全匆匆走出,脸色不渝。
朱瞻埈形貌憔悴了几分,发鬓微乱,眼圈发黑。
脸上没了从北京城刚出发时的跋扈和意气风发,多了一丝难堪尴尬。
怒声怒气喝问:
“五弟,你来做什么?”
“大家各自攻打乐安州就是,谁先登上墙头算谁胜。”
转而指责道:
“五弟你心情倒好,咱们是来平叛的,你一路悠哉悠哉,是当游山玩水来着?”
朱瞻墡和气呵呵轻笑:
“二哥指责的是,小弟受教了。”
“二哥兵行神速,想必已有所斩获,小弟今日过来,正是想向二哥请教这乐安州城的虚实。”
“临别之际皇后有教诲,咱们兄弟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当前大敌可是这顽守城中的汉王。”
朱瞻墡亲热拉住朱瞻埈手腕,向营寨内走入,低声说道:
“小弟过来路上想了很多,皇后教诲实乃至理名言。”
“二哥你想想看,你我兄弟二人争位,失败一方,犹能裂土封王,坐享荣华富贵,福荫子孙后代。”
“可若是被汉王得逞,你我兄弟,就算不死,也将被废为庶人,赶去凤阳守坟。”
朱瞻埈倏然顿住脚步。
朱瞻墡这段话,直击内心。
朱瞻埈虽然厌恶子曰诗云,但也从小被抓在文华殿中学了多年儒家经典。
诗经小雅讲的“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道理,他还是懂的。
朱瞻埈沉默半晌,重重点头:
“五弟放心,二哥我这个人实心眼,我也就直白和你说了。”
“皇位我是不会让给你的,看谁本事更强,谁胜谁得。”
“若你能胜出,二哥我会心服口服,拥戴你登临宝座。”
“不过,你是没机会的,我比你早到了三天,等我攻城器械打造出来,二哥我会身先士卒杀上城头,先你一步抓获汉王。”
朱瞻墡心头一震,微微恻然。
朱瞻基,张皇后,这些至亲之人,并没让他感受到多少亲情。
只有弥漫在皇家至亲间的冰寒刺骨冷意。
倒是这个非一母同胞的便宜二哥,头脑简单归简单,却还有那么一丝亲情,让朱瞻墡觉得这世间,并非如此不堪。
朱瞻埈以诚待自己,自己暗中算计于他,是不是有些过了?
可朱瞻埈不死,只怕内阁那些文臣不肯罢休。
那些文臣毕竟掌握了百官喉舌,拥有舆论之力。
到时再寻个由头,一捧一压,群情汹汹,恐怕自己上位还有波折。
罢了。
最多自己静观其变。
不主动设局,也不规劝提醒。
以朱瞻埈的性格,大概率要折戟在这乐安州城之下。
朱高煦只是在朱瞻基营造的重重压力下无奈选择出城投降,朱瞻埈哪是这块料,能让朱高煦束手不敢反抗。
豺狼遇到虎豹夹紧尾巴,不等于遇到土狗也会良善。
而自己!
朱瞻墡微微一笑。
潜龙于渊而已。
只等坐上皇位,翱翔九天之上!
“二哥,我们详细说说乐安州状况吧,二哥提前到了数日,想必已经摸清汉王实力。”
两人到大帐分宾主坐下,朱瞻埈脸上露出尴尬之色:
“不瞒五弟,二哥确实攻打过一次,但并无所建树。”
“汉王此獠,暗中谋划造反多时,刚竖起反旗,就大肆修葺城池,墙头加高了数尺,箭垛密布,防御森严。”
“闻听朝廷天兵到来,更是堵住四面城门死守。”
朱瞻埈随即又乐观起来:
“不过没事,他画地为牢自困在城池之中,难道还能插翅飞走?”
“等我打造好攻城器械,有蓟州辽东精兵悍卒攻城,凭乐安州那些疏于战事的汉王府护卫军,和临时招募的泥腿子,岂能守得住?”
“这乐安州,就如一颗巨卵,只要打破外壳,指日可下。”
朱瞻埈得意哈哈大笑:
“五弟你来晚了,二哥这几日日夜加急赶造攻城器械,不用再过几日就可发起攻城。”
“二哥要不客气先拔头筹了。”
朱瞻墡闻言心头冷笑。
哪有这么简单的事。
困守孤城杜绝四门,朱高煦靖难之时也是一名响当当的猛将,又不是傻子,岂会看不出这步死棋。
要是朝廷大军打定主意和他对耗,围而不攻。
乐安州如此小城,粮草有限,扛不了多久。
朱高煦的真正谋划,是要将朝廷大军牢牢钉死在乐安州城下。
再由破局力量杀入,两面合击,大败朝廷大军。
若能顺便击杀领兵亲征的潜在皇位继承人郑王襄王更佳。
到时人心惶惶,想必那些首鼠两端的观望之人就会做出选择。
唯恐站队晚了在新朝混不到好位置。
如此朱高煦才能造反成功。
否则仅凭乐安州一地区区数万良莠不齐兵卒,战力低下,岂敢奢望帝位。
那么破局者会是谁呢?
朱瞻墡目光遥遥看向西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