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炽本就不喜北京城冬季的严寒,一直有迁都回南京的打算。
二月份南京接连地震,给了朱高炽极好的借口,可以把皇太子朱瞻基赶离大明政治中心。
朱高炽让朱瞻基去南京坐镇,巡视洪武帝孝陵,修葺南京京城为迁都做准备。
总之,去南京常驻吧,别在北京城自己眼前晃悠。
朱瞻基乍然接到旨意,如五雷轰顶。
大家都是聪明人,心里的打算谁也瞒不过谁。
前往南京坐镇,从此远离朝堂,若是迁都一事拖个三年五年,到那时,自己在朝堂的人脉还能剩多少,就难说得很了。
有些打算,是该启动了。
朱瞻基找各种理由,一直拖延行程,不顾朱高炽发怒,直到四月底才晃晃悠悠出发。
而沉湎酒色一年多的朱瞻墡,此时已经如精密机器般高速运转起来。
韬光养晦了这么久,等待的就是如今这个机会。
朱瞻基死在自己手里,万一事泄,自己将成为大明朝堂上下公敌。
到时候,自己绝无登基可能,皇位只会便宜了其他兄弟。
可若是找个替罪羊,表面上是死在朱高煦手上的话,自己同样身为朱高炽嫡子,为兄报仇灭了朱高煦,顺理成章登基,就很合理了。
三月份时,朱瞻墡就已接连发出密信。
一封前往大同,让石亨以回乡省亲名义请到假期,秘密赶回京城。
一封前往太原,让唐嫣也悄悄前来京城。
有个巨大机密,必须由唐嫣亲自送去乐安州才可放心。
五月初一,朱瞻基前脚刚离北京,朱瞻墡在纯善工坊书房接见后脚秘密赶来的石亨和唐嫣。
朱瞻墡到的时候,居然看到书房中除了石亨和唐嫣,还有个半大孩子。
看着不过才十三四岁大小,身量却已颇高,眉目间彪悍莽撞。
乳臭未干的青涩脸上,瞪着一双懵懂眼睛无知者无畏,四处打量。
好一个愣头青。
看到朱瞻墡,石亨很是激动。
连忙站起,恭敬中带着急不可耐的亢奋:
“殿下,一年多了,末将等候您的招呼,等到望眼欲穿,如今可算等到了,可想死俺了。”
“恭贺殿下荣封襄王。”
见朱瞻墡把目光看向那个半大孩子,石亨伸出蒲扇般巴掌,狠狠一掌盖在半大孩子后脑勺上:
“还不快参见襄王殿下?”
嘿嘿笑着解释道:
“殿下,这是末将的侄儿,名唤石彪。”
半大孩子愣头愣脑打量朱瞻墡,半晌都忘了跪下,石亨哐当一脚踹在他膝弯处,总算把他踢跪在地。
压着他的脑袋磕了三个响头,见过礼后,才算罢休。
朱瞻墡一怔。
好家伙,石彪这货可是将来造反的主儿。
如果说石亨是胆大包天,恋栈揽权,石彪可就是虎了吧唧,能把天都捅破。
朱祁镇复辟后,不堪忍受石亨揽权,将之罢职下狱。
最后就因为石彪谋反,叔侄俩一起被砍头抄家。
见朱瞻墡若有所思,石亨以为朱瞻墡不满他带着自己未成年侄儿,慌忙解释道:
“殿下,您别看我这傻侄子年纪还小,可一身武艺着实不错,在军中与那些以悍勇著称的猛将对战都不落下风。”
“末将的牛角巨弓他已能拉满,一手巨斧使起来,等闲十几个老卒都近不了身。”
“殿下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末将就想着带他来一起见见世面。”
见朱瞻墡脸色无喜无怒,高深莫测,石亨心头咯噔一下。
暗悔自己一年多没见殿下,又有些得意忘形。
居然没跟殿下请示,就自作主张带石彪前来。
扑通一声跪下,颤声说道:
“殿下,是末将孟浪了,末将立刻把他打发回去。”
“好在末将尚未与他说要做什么事......”
朱瞻墡这才摆了摆手:
“罢了,来都来了,就让他一起出力吧。”
“若是石彪不能建功,甚至捅出篓子,石亨!孤拿你是问!”
朱瞻墡似笑非笑瞥了眼石亨:
“石亨,你是越来越肆无忌惮,现在都会自作主张了,行啊。”
“是不是觉得这是个立不世之功的大好机会,可着劲儿提携自家侄儿?”
石亨心底小九九被朱瞻墡一言道破,不禁老脸微红。
殿下依然还是那个殿下。
民间小道消息盛传襄王殿下日日沉湎酒色,虽说是韬光养晦之举,却也未曾被消磨一丝锋锐。
石亨大为敬服,挠了挠脑袋嘿嘿尬笑:
“殿下明察秋毫,末将的一点点小心思怎样都瞒不过殿下。”
朱瞻墡笑骂出声:
“行吧,接下来日子,你和石彪就先在纯善工坊这里,与唐门主调来的人手合练,等候行动命令。”
“你们先退下吧。”
朱瞻墡看向静静立在书房一角的唐嫣。
两人目光相接,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
唐嫣之前见到石亨还有些尴尬,毕竟曾被石亨俘虏,成为阶下囚。
如今虽说已是同一阵营的战友,但心里头总归有些膈应。
石亨总算还有点眼力劲儿,又狠狠甩了石彪后脑勺一巴掌,拉着他告辞,逃也似地出门而去。
门外犹隐隐传来石亨呵斥石彪的声音:
“看什么看?来之前教你多少次了,不要乱看,不要乱说话。”
“尤其重要的是,嘴巴牢一些,殿下的事都是绝密,不可外传......”
石亨说一句,打一巴掌,噼噼啪啪声不断。
石彪不满地哼哼唧唧,声音渐渐远去。
唐嫣终于噗哧一下,忍俊不禁轻笑出声。
美目流转,满室生春。
朱瞻墡上前几步,一把将唐嫣揽入怀中,低低说道:
“这一年多,辛苦你了。”
唐嫣微微挣扎两下,旋即放弃叹息出声:
“殿下,不辛苦的。”
“如今扬善门骨干已有千人,晋地暗中发展的民众可鼓动起近万,只等殿下您一声令下,晋地将尽起烽烟。”
“殿下,奴家做的您可还满意?”
朱瞻墡哈哈大笑。
搂在唐嫣腰后的双手不老实地上下摸索:
“满意,孤可太满意了,所以,孤要好好奖赏于你......”
双手略一用力,就将唐嫣抱坐在书案之上。
唐嫣的脸霎时通红。
先是挣扎抵抗,继而半推半就,再而主动求索,以书案为床榻,以书房为洞房,行周公之礼。
两人时隔一年多未曾相见,平素虽有密信往来,却大多只提及公事。
曾经云雨意未休,一朝相思付水流。
小半天后,总算偃旗息鼓,喘息未定。
唐嫣恼羞地推开朱瞻墡,低头整理衣裙,轻嗔细语:
“年余相隔两地,殿下一见面就只知道欺负奴家。”
朱瞻墡畅快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