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谨行的手不由自主轻颤。
玻璃器皿,可不像是瓷器。
大明全境,不知有凡几窑厂生产瓷器,可就这样,瓷器运往海外,依然有数十倍暴利。
玻璃一物,如今整个大明,却只有纯善工坊可以大批量生产。
隔壁的琉璃厂,主要烧的还是皇家大殿用的琉璃瓦。
偶尔烧出几件玻璃器皿,还不够皇宫使用,怎会流入民间?
以沈谨行眼光,一下子就看出其中蕴含的巨大商机。
玻璃若是再销往海外,具体操办之人,能从中获得数不尽的财富。
难怪殿下要先敲打自己一番。
沈谨行总算放正了心态,恭恭敬敬答道:
“殿下,小民有位同胞胎弟弟,名唤沈谨言,若是殿下信得过,将来海外贸易一事,可交予他来操办。”
“我兄弟二人不才,从小跟着父亲学习经商之道,泛舟海外贩出买入财货,也多有了解,只是尚无实操经验。”
“殿下若是不信,可随便考究小民。”
朱瞻墡问道:
“玻璃对大明子民来说,还是稀罕之物,一些乡下土财主,甚至都不知道此物。”
“你有什么方法,可让玻璃器皿,成为大明人人竞相追逐的名贵之物呢?”
“卖出的价格又得够高,又不能藏于深巷无人识。”
沈谨行思索片刻,黎黑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笑颜:
“殿下有了。”
“小民以庆贺纯善工坊研究出玻璃器皿制造方法为由头,挑出一批样品赠予内阁大臣和公侯勋贵。”
“这些人常在府中接待友人同僚,上行下效,玻璃器皿自然就能在大明文武官员中流传起来。”
“至于民间富绅地主,崇慕官员习性风气极盛,只是掏点钱就能和官员享用同等之物,怕不是要趋之若鹜?”
“开业之时小民再费点银钱请来京中名妓及名声在外的才子,饮酒赋诗,相互酬和,以玻璃器皿作为彩头,至善堂的名气必能一炮而红。”
沈谨行看了看朱瞻墡,大着胆子说道:
“若能将玻璃器皿进贡入皇宫之中,更有事半功倍之效。”
朱瞻墡不由对沈谨行刮目相看。
沈谨行说的这些营销思路,和现代奢侈品的营销方案如出一辙。
名人代言广告,特供级定位,网红带货宣传,现代厂家卖货的各种勾当伎俩,都让沈谨行玩得明明白白。
这些营销思路,在现代寻常可见,可在这大明都能想到这些,沈谨行果然深谙生意之道。
朱瞻墡满意点头,笑笑拒绝了沈谨行的建言:
“想要将玻璃之物进贡宫中,你自己想办法钻营门路,别找本皇孙。”
“本皇孙不但不会管工坊和店铺日常运作,还要与之切割。”
“在外人眼里,本皇孙必须与玻璃一事毫关联,你可明白?”
沈谨行想起朱瞻墡所谋大事,连忙肃容应下。
朱瞻墡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取出纸张示意沈谨行磨墨侍候,挥笔一蹴而就。
“你即刻安排可靠之人,将此信与第一批财物送去太原,信件和财物事关重大,不得有一丝错漏!”
朱瞻墡封好信纸,将盖了漆封的信件推到沈谨行面前。
刚刚写信之时,朱瞻墡故意不避着沈谨行,其实也有试探之意。
见他低头磨墨,视线只凝注在砚台之上,并无丝毫好奇偷窥信件,心中对他的评价再高了几分。
在信件之中,朱瞻墡极为隐晦地提了三件大事。
一是着力招募草莽好汉,遴选出亡命之徒先行潜入乐安州隐蔽下来。
二是淡化白莲教名头,重新拉起的组织,定名为扬善门,寓意惩恶扬善,为天下穷苦之人主持公道。
第三就是告知自己将随军北征数月,待回来之时,会对唐赛儿这段时日的努力成效做出考核。
若是成效昭著,之后的财物支持力度只会更大。
若是无所长进,让她自己掂量着该如何谢罪。
当然,涉及关键之处,均是以代称一笔略过,这封信就算落在有心人手里,也看不出所以然来。
沈谨行双手接过信件,小心翼翼藏入怀中,恭敬说道:
“殿下放心,小民奉教主之令来到京城,教主就已安排妥当接头之人,日常来往京城晋地之间传递消息。”
“殿下交代,绝不会有一丝错漏!”
朱瞻墡起身向外走去:
“走吧,让叔林带着你熟悉工坊,之后至善堂和工坊事务,就要仰赖你们二人商量着来。”
三人巡视一遍工坊。
看到成批堆放做工精美的玻璃器皿,沈谨行激动得呼吸急促。
这些剔透光滑、美轮美奂的物件,在他眼里,不啻于一座金山银山。
再度回到书房,朱瞻墡也将自己要随军出征一事告知两人。
朱瞻墡略带不舍,将还没捂热的三十斤金子尽数都给了黎叔林:
“叔林,工坊规模还要加大。”
“出资购下几处矿场,各种原材料可在矿场中先行制备再转运至纯善工坊,核心工艺不外泄就行。”
黎叔林一怔,赶紧劝谏:
“殿下,万万不可。”
“玻璃所需的原材料若是泄露,有心人多次尝试,总能找出正确的配方和烧制方法。”
“到时候,玻璃就不再是纯善工坊一家专有之物。”
朱瞻墡哈哈大笑:
“无妨,普通玻璃器皿的制造之法,让他们学就是。”
“如此也有助于玻璃器物走入寻常百姓之家。”
“大明子民有五千万人,若是加上周边诸国,不下于一亿。”
“只靠纯善工坊一家,可生产不了如此多产品。”
“待普通玻璃器皿价格下落之时,我们依然有千花玻璃等高价之物贩出。”
朱瞻墡为三人之谈做出总结:
“你们两人要通力合作,等出征归来,本皇孙要看到纯善工坊和至善堂蒸蒸日上的场景。”
“至善堂的利润,四成预留下来给太原那边,纯善工坊和至善堂各取两成用于扩大自身,剩余两成本皇孙另行支配,尔等可有别的意见?”
黎叔林和沈谨行连忙站起恭敬应下。
他们本就是朱瞻墡延请来的场主掌柜,对东家的打算,自然一力顺从。
交代清楚工坊和店铺后续发展方向,朱瞻墡便不多做停留,离身而去。
接下来,自己要好好享受生活。
放松几日后,就要去蒙古高原打鞑靼蛮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