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爷爷,瞻基有事启奏!”
朱瞻基俯身拱手。
对上这个最得欢心的好圣孙,朱棣脸上顿时蕴满溺爱笑意:
“太孙有什么事,说吧。”
朱瞻基没去看朱高炽和朱瞻墡脸色,低头侃侃而谈:
“皇爷爷,瞻墡弟弟这趟护送三王叔就藩,无论运筹帷幄,还是胆气勇武,都可圈可点。”
“瞻墡弟弟若得机会锻炼,假以时日,未尝不能成为我大明一代名将,将来也可为我的左臂右膀。”
“因此,瞻基奏请皇爷爷恩准,这次北征,也请带上瞻墡弟弟。”
这话说出,满御书房的人纷纷点头,大赞朱瞻基心胸开阔。
只有朱瞻墡心头咯噔一下。
对朱瞻基这个哥哥,朱瞻墡可是有着深深忌惮。
朱瞻基的本性绝不像如今表现出来的这般宽容大度。
要是宽容大度,就不会把亲叔叔朱高煦扣在铜缸中,烧柴火活生生烤死。
也不至于将朱高煦那么多儿子,全都杀死。
毕竟都是自己的至亲堂兄弟。
其中朱高煦的庶出次子朱瞻圻,因为朱高煦杀了他生母,与朱高煦矛盾极大。
朱棣在的时候,每次召见朱瞻圻,他就都会向朱棣告发朱高煦的不法之事。
到朱棣驾崩,当时在北京城的朱瞻圻,就曾一夜向朱高煦派出六七拨快马,意图坑爹挑拨朱高煦叛乱。
最终,朱高煦主动告发自己儿子大不孝,朱瞻圻被朱高炽剥夺皇族身份,贬去凤阳老家看守祖宗陵寝。
就这样一个毫无威胁、和朱高煦势同水火的堂弟,朱瞻基都没放过。
特地派人千里迢迢赶去凤阳老家杀了他。
朱瞻基怎么会好心推荐自己参加北征?
朱瞻墡心中警惕不已。
朱棣却是眼睛一亮,击掌赞叹:
“对啊!”
“瞻墡当初对北征的谏语大有见地,正该一起去大草原看看,也可多给朕提提建议。”
“瞻墡来回彰德府的苦都能吃得下来,想必北征也不在话下,你们都是朕的好孙儿,就这么定了。”
“瞻墡,七月初五大军北征,做好随军出征准备!”
朱瞻墡两眼一黑。
朱老四,别听信谗言啊!我不要参加北征!
去到鸟不拉屎的塞外,朱瞻基这个阴戳戳家伙,指不定就要想着法子坑死自己。
可抬头望去,朱棣威严目光中带着一丝期盼,显然,不会给自己拒绝的机会。
被抓壮丁成定局了!
“是,皇爷爷。”
朱瞻墡有气没力应了一声。
还有十来天时间,得赶紧把一应事务安排妥当。
否则黎叔林和唐赛儿就要满头抓瞎,不知要做什么了。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石亨也会在中军之中。
有这个瓦剌人口中的“石亨爷爷”杀神在,总算有了点安全感。
待领了赏赐出来,远远看见刚刚也在御书房中的一个年约四旬官员走在前面。
似乎是叫郭璡,位居户部右侍郎。
朱瞻墡眼神大亮。
这不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嘛。
唐赛儿的伪造黄册,要落在此人身上。
朱瞻墡急赶几步追上:
“郭大人,留步!”
郭璡讶然回头,见是朱瞻墡连忙拱手见礼,亲热寒暄:
“见过五皇孙殿下。”
朱瞻墡最近异军突起,表现不俗。
这些当官的人,一个个都是人精,尘埃未落定之前,谁都不去得罪。
两人一路攀谈,话题空泛至极,眼看到了皇城门口,就要分道扬镳。
朱瞻墡笑道:
“本皇孙和郭大人一见如故,短短同行片刻,就大生知己之感,竟是意犹未尽。”
“不知郭大人是否方便,本皇孙择日拜访府上,再把酒言欢?”
郭璡暗暗翻了个白眼。
我信你个鬼。
这一路上你都问了三遍本官是否用过早膳,两次问本官原籍何处,尴尬得本官脚趾头在靴子里都抠出一所府邸,何来知己一说。
看来五皇孙应是找自己有事,郭璡笑呵呵说道:
“殿下所言甚是,这一路行来,殿下句句珠玑,微臣大有茅塞顿开之感。”
“正想邀殿下再到寒舍一叙,唯恐唐突,正不敢开口呢,哈哈哈。”
两只大小狐狸相视而笑,连连鞠躬,依依不舍分开。
仿佛像是认识多年的忘年之交一般。
朱瞻墡回到太子府,略略收拾了下,就带着朱棣刚刚赏赐的三十斤金子再度赶去纯善工坊。
这回进去就容易多了。
拦住四名守卫通报,直直杀了进去,打算给黎叔林一个惊喜。
结果刚推开书房,朱瞻墡顿时愣住。
只见书房内,黎叔林和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相对而坐。
中年人做短衣打扮,一身仆仆风尘。
其貌不扬的脸上隐有疲倦之意。
可双目灵动,透着精明。
看到朱瞻墡进来,黎叔林大喜。
连忙站起身来:
“殿下,怎么不让人通报一声,好让叔林出去接您呢。”
“叔林正想着安顿好客人,快马加鞭向您汇报。”
“这位就是从晋地赶过来的掌柜人选,沈谨行。”
中年男子沈谨行跟着站起,单膝跪下见礼:
“小民沈谨行见过殿下。”
两人目光交汇,都在打量着对方。
朱瞻墡笑道:
“叔林,你先去盯着工坊运作,我与沈掌柜聊聊,一会再找你。”
黎叔林知道接下来的谈话必定是不方便自己旁听,连忙告辞:
“殿下,叔林先行告退。”
“书房周围二十步之外,叔林会派守卫巡逻,不许任何人接近,殿下若有召唤,吩咐守卫就成。”
等书房之中只剩两人之时,朱瞻墡目光灼灼盯着沈谨行,开门见山:
“沈掌柜,你离晋地之时,想必唐当家已和你说过,本皇孙要做什么。”
“你确定要跟随本皇孙?你要知道,大事若不遂人意,这是掉脑袋的勾当!”
沈谨行眼中涌起狂热之色,与朱瞻墡牢牢对视,目光没有丝毫闪避:
“教主已与我说过其中凶险之处,是小民执意前来为殿下效劳。”
“殿下宏愿,与我白莲教宗旨不谋而合,能为殿下驱策,是小民的荣幸。”
“不过是掉脑袋的勾当,小民本就随时都有可能掉脑袋,又有何区别?”
“上可尽展所长,为穷苦百姓请命,下可建功立业,一洗待罪之身,何乐而不为哉!”
朱瞻墡大讶。
这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莫非也和唐赛儿一样,是大明王朝的通缉犯?
“你具体是何身份?我如何能信得过你呢?”
朱瞻墡冷然问道。
沈谨行嘿嘿一笑:
“小民不过就是太原城一挑担卖货郎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