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墡心头暗惊。
这便宜三叔,果然不安啥好心。
反正互相看不顺眼,就看谁手段更高明了。
朱高燧不想死的话,还不至于明目张胆纵容手下一万多护卫造反。
因此,最多搞一些阴谋诡计,小心提防就是。
朱瞻墡恭敬拱手,不软不硬顶了一句:
“侄儿谢过三王叔提醒,侄儿年轻力壮倒是无虞,倒是三王叔神色憔悴不堪,一路之上可不要太操劳。”
“侄儿先行告退。”
说完不等朱高燧作答,转身带着贴身侍卫与羽林左卫汇合。
朱高燧气得差点喷出一腔老血,满脸阴沉。
自己这些日子焦虑重重,神色憔悴,还不都是你这小畜生害的?
表面一套假惺惺关怀,内里不就是在讽刺自己吗?估计恨不得自己死在半途之中。
这点朱高燧倒是误会了朱瞻墡。
朱瞻墡并不希望朱高燧死在半道,甚至,对原本历史轨迹中朱高燧就藩没几年就提心吊胆早早死去挺惋惜的。
朱棣发动靖难之役,三个儿子中朱高炽以世子身份镇守大本营北平,朱高煦更是冲锋陷阵屡立战功,唯有朱高燧似乎平平无奇。
其实并非如此。
朱高燧本身也有不俗带兵能力。
建文二年,朱棣带兵围困济南,朝廷名将平安准备截断朱棣粮道,当时年仅十八岁的朱高燧就曾带领疑兵拖住平安。
靖难成功后,朱棣定都南京,北平就是交由朱高燧坐镇,主持北方防务应对北元骚扰。
甚至徐皇后死后,朱高燧由于军务繁忙,一时间脱不开身,迟了半年才回南京奔丧。
对朱高燧的安排,朱瞻墡隐隐有了一些还不成熟的打算。
当然,一切都要等自己真能夺走本属于朱瞻基的皇位再说。
朱瞻墡回到羽林左卫队伍,张輗带着柳溥和石亨跪下身来见礼:
“卑职见过五皇孙殿下!”
朱瞻墡不露神色打量眼前三人。
这三人都是武将世家出身,一个个身材魁梧,满身甲胄,威风凛凛。
张輗年纪三十出头,相貌威武仪表堂堂,只是长了一对三角眼,英勇之中带着阴狠。
柳溥则是一副谨小慎微模样,一双大眼透着清澈的愚蠢。
至于此时还只是副千户的石亨,朱瞻墡看得最为仔细。
这可是明朝中前期赫赫有名的大奸雄。
勇武兵略都非常擅长,若能用于对外征战,是一把极为好用的利器。
可惜,最终毁在不断膨胀的野心下。
石亨此时只有二十三四岁,长相奇异,一张方方正正的四方脸,身高接近两米,颔下浓密胡须已经蓄到胸口。
手里拄着一把接近三米长的大刀,通体由镔铁打造,寒光凛凛,怕不是要有上百斤之重。
跟关羽转世一般。
朱瞻墡想到这把大刀迎头劈向蒙古骑兵,人马俱碎的惨绝画面,心头不由一阵恶寒。
等到张輗三人跪得揣揣不安之时,朱瞻墡才淡淡说道:
“都起来吧。”
“这趟远赴彰德府,要多辛苦诸位将军了。”
张輗内心对朱瞻墡颇为轻蔑。
毕竟朱瞻墡不像朱瞻基,常年跟随朱棣征战,混在行伍之中。
朱瞻墡年纪轻轻,一向只有读书人名声,何曾领兵出征过?
这不过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而已。
刀口舔血的丘八,最看不上的就是文弱读书人。
唯恐朱瞻墡外行指导内行,张輗试探问道:
“殿下,不知您对沿途行兵方略有什么指示?”
朱瞻墡似笑非笑深深看了张輗一眼:
“张将军家学渊博,领兵经验丰富,行兵一事你来定夺就成。”
张輗大大松了口气。
看来五皇孙殿下只是来镀金的。
能不胡乱插手军队指挥,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支持。
张輗讨好笑道:
“殿下,卑职准备了一辆能工巧匠打造的马车,车上两名美婢沿途侍候,殿下无需烦忧车马劳顿。”
张輗挑了挑眉头,威武脸膛上挤出猥琐之色:
“美婢经过名家调教,都还是完璧之身,殿下旅途寂寞,请尽管享用。”
朱瞻墡不置可否:
“张将军有心了。”
“此趟护送赵王千里就藩,虽说路程都在中原腹地,但也并非高枕无忧。”
“张将军,你可万万不能掉以轻心。”
朱瞻墡眼神貌似无意瞥了远处的朱高燧一眼。
张輗也算是警觉之人。
原本还是一副轻松样子,以为这只是一趟轻松差事。
被朱瞻墡提醒,张輗悚然大惊。
道听途说的朱瞻墡朱高燧结怨一事浮上心头。
连忙抱拳恭声应道:
“殿下提醒的是,卑职明白了!”
“殿下,恕卑职僭越!”
张輗旋身转向柳溥和石亨,神色已经沉肃如水,不威自怒:
“柳溥石亨听令!”
“石亨率一百骑兵为斥候前方探路,柳溥率三百骑兵为赵王府队伍殿后。”
“本将率本部军士与皇孙殿下充为前锋。”
“以焰火为令,红色焰火尔等即刻驰援前锋队伍本部。”
张輗露出狠辣之色:
“若是青色焰火,柳溥率骑兵从后方冲杀,石亨隐藏行踪,摸到近处突袭中军行在,可听明白了?”
柳溥石亨震惊一闪即逝,毫无质疑躬身听令:
“是,张指挥使!”
对他们这些行伍之人来说,只知有领头上级将军。
听军令调遣是天经地义之事,莫说是攻击赵王朱高燧,更大胆的事都敢做。
靖难之役、刚发生的孟贤叛乱,之后的汉王朱高煦叛乱,夺门之变,都是向天子举起屠刀。
这也正是古代战乱频乃的原因。
朱瞻墡默默将这些丘八的言行举止看在眼里,心头暗惊。
看来,等成功篡夺朱瞻基位置后,要引入现代军队的整风措施,使军士明白向谁效忠为谁而战。
几人低声说话之间,朱棣终于驾临承天门。
承天门前一众人等黑压压跪了一地,叩见吾皇圣上。
朱棣将朱高燧叫到身前细细端详,隐隐察觉此生不复有再见之期,心头悲凉不已。
转而迁怒起朱瞻墡:
“瞻墡!”
朱瞻墡心头大跳:
“孙儿在!”
“此次护送你三王叔就藩封国,不得有误,你三叔沿途若有损伤,朕拿你是问!”
朱瞻墡差点憋屈出内伤。
自己就带了一千羽林左卫军,护送有一万多人护卫的朱高燧,有损伤拿自己是问?
朱老四,你可做个人吧。
只是皇帝金口既开,再无转圜余地,朱瞻墡只好委委屈屈应声下来。
朱棣又叫张輗,和常山左右卫指挥使纪遥浦安上前,勉励几句。
军鼓擂动,众人叩别朱棣。
大军浩浩荡荡向前途未卜的千里之外开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