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冷风一吹,睡意顿时消散了。
“去高专吧。”
虽然说要和五条悟他们一起过年,但是暂居的房子被那只白猫梦里发疯毁了,他们看上去也不是很有在五条宅待着的意向,最后地点也会定在高专吧。
刚好,现在睡不着了可以去医务室研究研究人体构造。
车子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路一路攀登,终于,在月亮都破开乌云,向大地洒下清冷光辉的时候,家入硝子站在了高专的大门口。
路过操场看到校长办公室的窗户还亮着灯。
夜娥老师还在做那个熊猫咒骸吧。
家入硝子见怪不怪,这段时间夜娥正道像是着了魔一样,一有空就拿着羊毛毡戳来戳去的。
制作咒骸的过程跟他生儿子一样。
“啪。”
氚气灯亮起苍白晃眼的裸光,硝子放下手提袋后就将拉开进光的窗帘严严实实的合拢。
并没有坐到柔软的床上,而是坐在经常靠着小憩的木椅上,棕色眼眸低垂,从口袋里掏出一颗鸽子蛋大小,制造精巧的宝石。
五条的眼睛没有发现这颗宝石。
六眼能看到咒力的流动。
这颗宝石的力量不属于咒力。
家入硝子摩挲着宝石的表面,不知名金属构成杯子状的底座,四个方向伸出四条缠绕着的支撑延伸到顶端,卡在中间的宝石有着漂亮的粉色,隐约透出一股神秘的深紫,远远看去还有点分不清主色到底是那个颜色。
但这漂亮的颜色也仅仅不到整体的三分之一,只有顶端看起来还澄澈明亮,其余地方都被流动的黑色雾气包裹。
如果掏空中间流光溢彩的宝石,那么整体造型就像个黄金制的鸟笼。
牢笼将宝石禁锢,被困在宝石里的人则是那只无法飞翔的鸟。
不过这只鸟就要飞出来了吧。
少女将桌面清空,把宝石端端正正摆在上面。
在灯光的照耀下,宝石表面折射出不同于粉紫色和黑色的其他颜色,稀碎的闪着光,由此可见,宝石表面并不是平整的,反而布满裂纹,细看还挺像种花家的冰裂纹瓷器,层叠花瓣簇拥着绽放,有种突破生命极限的心悸美感。
不过在硝子眼中这份美感就是需要处理的残损处。
双手合十,将宝石拢在手心。
反转术式发动。
半分钟后,硝子松手,靠在椅背上甩了甩脱力的双手。
宝石表面的细纹被修补了些许,不仔细看是无法看出的,但是那层宛如黑兽,几乎将宝石整个吞没的黑雾则肉眼可见的退却了。
“这样就可以了。”硝子擦了额头上溢出的汗,低声自言自语。
使用咒力修复完全不同的力量体系产物果然费力多了,半分钟就抽掉了身体储存的接近一半的咒力量。
“鹿目同学?”提起宝石,家入硝子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没有回应。
她长叹一口气。
灵魂宝石从布耶尔交到她手上到修复前一刻,黑雾向上推进了至少三分之一,而距离初次与鹿目圆对话到现在也不过一天一夜。
那就意味着每隔24小时就要对灵魂宝石使用一次反转术式。
年后送到高专医务室的伤员很多,但治疗速度会因为灵魂宝石的缘故减慢。
咒术协会的人肯定会怪罪下来。
从椅背上立起身,家入硝子撑着头想该怎么编个合理的借口,让自己不至于耽搁每天对灵魂宝石施加反转术式,又不用因为治疗进度减慢而被高层扣工资。
半小时后,硝子放弃了继续杀死脑细胞的想法。
“反正高专是苓的地盘。”少女咸鱼的躺在床上。
但凡烂橘子出手,五条苓就会出手,到时候打脸的还是那群半身入土的老人家。
何必自讨苦吃呢。
月上树梢头,房间里只有小冰箱制冷发出的嗡嗡声。
硝子上下眼皮子打架,索性鞋子一蹬,卷起被子往床中间一滚,就这么进入黑甜的睡梦里。
另一边,套着玩偶服的三人分站在不同,但有相距不远的地方。
布耶尔的咒力效果似乎是暂时的,夏油杰重新感受到了熟悉的厌恶和恶心。
隔着毛绒布料递给一个女孩子的玫瑰被他不小心折断了花枝。
女孩子错愕地往过来,眼眸里倒映出他现在滑稽的模样。
夏油杰咽了咽喉咙,直面猴子还近距离接触的感觉不亚于将他泡在一堆呕吐物里,胃里翻涌起来的酸气顶着他的喉头,口腔里的腺体都因为脑海中恐怖的恶心幻觉而疯狂分泌酸水。
“不好意思,我再拿一朵给你。”
绷直的嗓音依旧温和,隔着头套,女孩只看到神态可鞠的狐狸笑脸,无法看到夏油杰阴沉无比的眼神和抽动的脸部肌肉。
仿佛被暗中露出獠牙的毒蛇锁定,背后忽地一凉,让她整个人都轻微的抖动起来。
“谢、谢谢!”呐呐接过玫瑰,女孩略显仓惶地想要逃走,却刚一转头就脚步僵硬的踉跄了几下,身体中心不稳地往前一扑。
黑影一闪而过。
女孩倒在一只狗头人偶怀里。
“要注意保暖哟,半夜的低温会把腿冻僵的。”
狗头人偶将人扶起来站直。
这就是霓虹少女的通病吧,冬天也不会好好穿长裤,膝盖总是被冻得通红一片。
夏油杰冷眼看着五条悟像个纯正jk一样对女孩说拜拜。
“看来十年时间你也长进了不少。”
狗头人偶一顿,高举过头顶的手缓缓放下。
说实话,一个狗头和一只狐狸脑袋对峙的场面有些滑稽剧的感觉,但是两人身边浮现的压抑氛围更像恐怖片现场。
清爽的少年音“哦呀”了一下,闷闷的,上翘的尾音被模糊了一点,听起来有点黏糊。
五条悟后退几步,将装满玫瑰的花篮放在脚边,双手环胸,“什么时候发现的?我觉得我演技挺好的。”
夏油杰:“更衣室那会儿。”他补充道,“如果你那也能算演技好,奥斯卡的水准就太低了。”
五条悟:“好过分,刚一见面就这么批评挚友的演技,杰,你挚友失格了。”
挑破了那张纸的五条悟还是像少年一样,亲昵地称呼他为挚友。
过去的隔阂被他抛在脑后,正如他自己所想,这是新的开始,一切都有挽回的机会,未来还有无线可能。
狗头的嘴巴是从里面看外面的视线口,此时正对着他,镶在大鼻子两边的眼睛在昏暗的月色下大得有些诡异,和现在奇怪的气氛不相上下。
“就算到这种地步,你都还不会吸取教训吗,五条悟。”夏油杰想通过那张狗嘴巴看清五条悟此时的眼神和表情,但是入眼除了黑暗就是黑暗。
他的思绪空茫,一时口快的话语之后,反倒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着这个不知道已经多少岁的五条悟。
嗓子眼哽了哽,干脆转过身体,学着五条悟的姿势靠在墙上。
他的胸腔都积累起一股气,那股气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宣泄,只能在五脏六腑里越烧越烈,升起的高温灼烧得他四肢都在发疼。
许是夏油杰现在的样子稍微有点颓废,那只狗头歪了歪,下意识的想走过来,这时候那股火气找到了出口。
夏油杰听到他的声音比被雪花覆盖过的地面还冷,比在烈火上打磨过的利刃还要伤人。
“就不怕我再背叛你一次,再叛逃一次高专吗?”
五条悟一直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在那个夏天多关注一下夏油杰,等到夏油杰叛逃后十年,他也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纵使他们十年不曾相见,他依然能从死前五条悟那副哭丧的脸上看出本人都没有意识到的感情。
夏油杰自以为,他比五条悟还要了解五条悟。
故此,他说出的伤人话总是能一击直中柔软的心脏。
“......不会哦。”
良久,五条悟才拉长语调,平稳说,“不会哦。”
“我可是最强,所以不会让这种事情再发生一遍啦。”
玩偶脑袋被摘下,蓝色的双眼在昏暗中亮着幽蓝的微光。
心间陡然生出被大型猛兽盯上的错觉,悚然凉意顺着小腿直直蹿上脊背。
“如果杰才叛逃的话——”
白发少年握了握拳,脸上挂着违和的笑,用可可爱爱的语气说出了超级可怕的话。
恰逢此时远处高楼上的长距灯绕着大楼照射一周。
远道而来的白光照亮五条悟上半张脸,五条悟瞳孔微缩,眼底压抑着的固执看得人心惊。
“——那就把杰绑在五条家好了,一辈子都不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