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淑公主启程离开那日,天阴沉沉的,像是老天爷都在难过她的离开一般。
她穿着自己花了一个月时间绣好的大红色嫁衣坐在马车里,护国大将军骑在马上,走在和亲队伍的最前端。
安淑公主尽力克制住了自己想要哭的冲动,她的手中紧紧地握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
“阿姐,尽力保护好自己,相信我,不久之后,你就会获得自由。”
这是她的妹妹安乐的字迹。
今日,安乐没有来送她。
她也不想安乐来送她,她怕她会忍不住哭花了妆。
教她规矩的嬷嬷说,大婚的时候哭是最不吉利的。她身为泽如国的公主,希望她能克制好自己,不要再给整个国家带来不吉利的事情了。
程书音站在整个皇宫的最高处,看着安淑公主和亲的队伍渐渐地远去。
此时宁妃正站在宫门口安抚着自己哭成泪人的母亲和嫂子,其他几位送女儿给安淑公主陪嫁的大臣们也垂头丧气地立在一边。
看到他们的难过程书音并未感觉到开心,宫中的生活让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她开始反思自己,到底适不适合在穿书局工作。
一阵风吹来,程书音拢了拢身上的纱衣,已经是九月了,再过几日便是中秋节,天气也开始转凉了。
她独自一人茫然地走下台阶,漫无目的地不知朝着何方走着。
她的头发垂在腰间,衣着也并不整齐,她眼中的光芒黯淡,显得落魄又可怜。
那个在皇宫中霸道跋扈了十四年的公主,仿佛一夕之间就消失了。
不知何时,天上开始下起了小雨,毛毛细雨氤氲了程书音的视线,彷佛预示着一场梦境的结束。
……
中秋节这日,都城里十分的热闹。
程书音独自一人坐在茶楼里品茶,德顺在茶楼下的马棚里看马。
市井中,酒坊里,到处都是高谈阔论的人,就连茶楼中也不可幸免。
他们到处谈论着,安淑公主是如何克死了自己的生母,又如何克死了镇国公世子和先皇贵妃。
他们说安淑公主貌美误国,安乐公主竟然为了她当众发疯,让泽如国白白牺牲了这么多的贵女。
而安乐公主也由圣上最的宠爱,变成了后宫中最不受宠爱的公主。
他们由此得出了结论,安淑公主能给身边所有的人都带来不祥。
他们把大到北方的一次干旱,南方的一次暴雨。
小到哪一天的夕阳是血红色的。
都归结于安淑公主的不祥。
他们都说,安淑公主走了,泽如国的灾难也就结束了。
他们绝口不提跟着安淑公主去往北辰国的两百万两白银。
他们自然也不知,泽如国在往后的十年,每一年,都要向北辰国进贡一百万两雪花银。
到那时,面对被沉重赋税压的直不起腰的老百姓。
那些大臣们会不会再找出来一个祸国殃民的灾星。
这个灾星,会不会下次就轮到了另一位公主来当。
程书音静静地喝着茶,她身边的两个暗卫被她留在了宫里,这本就是皇帝送给她的,现在由她还给皇帝。
自从白桃死后,她没有再见过皇帝,她倒不是真如市井传言那般失宠了,而是她懒得应对了。
她懒得再扮演父慈子孝了,所以干脆就足不出户,安稳地待在她的栖梧宫中。
就连打死了白桃,做好了如何应对她大闹后宫准备的宁妃,也没想到她竟然能毫无动静地咽下了这口气。
程书音就这样,在栖梧宫中待了整整一个月,一直到中秋节这日,她才让德顺拿着令牌出宫。
中秋节这天,整个泽如国都不设宵禁,为了方便大家游玩赏月,连城门都不会关。
德顺驾着马车从世家林立的街道上驶出,往城门的方向走去。
沿途商贩的叫卖声,远处杂耍的鼓掌和欢呼声,孩童们追逐打闹的笑声,文人墨客聚在一起的吟诗声,茶楼上的抚琴声,随着马车的离去也都渐渐地远去了。
马车驶出城门的时候,程书音掀开了帘子,最后看了一眼这灯火通明的不夜城。
她很期待看到这里的人再次见到她时的表情。
泽如国确实是一个小国,德顺驾着马车带着程书音只走了十几日,就来到了泽如国南境最南端的小城——崇州。
银杏提前在崇州等着她,并且安排好了客栈。
“江淮初不知道我来了崇州吧?”
江淮初带兵驻守的地方就在崇州的郊外,离崇州城不过四十多里地。
银杏帮程书音铺好床铺,回答道:
“公主放心,小将军并不知道。”
“那你这几日不在他身边,他没有起疑么?”
“我跟小将军说要去南陌国的北州帮您买一些首饰,他就给了我一袋银子和入境南陌国的路引,本来他还想派两个人保护我的,被我拒绝了。”
银杏说完就拿出了一袋鼓鼓的银子递给了程书音。
程书音看了一眼,并没有接过,“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这银子你就和德顺你们姐弟俩分了吧。”
银杏和德顺都是十一二就入了宫跟在安乐公主的母妃身边伺候的,他们两人又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因此就结拜为了异姓的姐弟。
皇贵妃病逝后,他们二人就继续忠心耿耿地服侍安乐公主,他们觉得安乐公主虽然在宫中嚣张跋扈,但是对待她身边的下人是最为仁慈大方的。
银杏知道程书音的脾气,便没有推辞,又把钱袋收了起来。
程书音看了看银杏空空的手腕,她交给银杏的那个龙凤镯已经不见了。
“公主,您劳累了一路了,要不要先睡一会儿?负责来接您的人晚上戌时就会来了。”
“他们能随意地进出泽如国么?不需要受到什么盘查么?”
程书音有些好奇地问。
“这两年我们和南陌国之间一直处在和平的时期,所以每日都有南陌国和泽如国的商人在两国之间往来,并不会有特别严格的盘查。”
程书音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她只希望戌时能快些到来,她很好奇,到底会是谁来崇州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