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书音站在假山群不远处的一棵树后面，吃惊地看着沈羡之的身上突然长出了一株干枯的魔藤。
沈羡之的灵术修为刚刚达到二重下境界，她害怕他不是魔族之人的对手，在禁军赶到福宁殿保护夏帝后，她就赶忙朝魔气消失的地方追去，却刚好看到了沈羡之用魔藤杀掉黑袍女人的那一幕。
程书音的心一寸一寸地沉了下去，她大概已经确定了，她要杀的青梅竹马就是沈羡之，这是她最不愿意面对的结果。
她转身慢悠悠地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夏国皇宫中种了好多茉莉花，一路走来，她觉得自身上似乎都沾染上了茉莉花的香味。
她抬头看着布满了繁星的夜空，脑海中忍不住想起了沈羡之小时候的样子。
这个曾经需要她庇护的小皇子，如今在没有她的十年时光中，长出了她不认识的另一面。
她不知道她要如何说服自己，才能心安理得毫无愧疚的完成任务。
等程书音回到贤贵妃所住的永福宫时，沈羡之已经站在院中等她了，他把把那个魔族女人的尸体带到了永福宫，扔在了宫门口。
夏帝在贴身侍卫的掩护下，好奇地围着尸体转了好几圈，看了又看，最后让禁军把尸体抬走了，他也回了自己的寝殿。
“阿音，表哥说你去找我了，可我怎么没见到你啊？”
沈羡之看到程书音后，赶快上前握住了她有点冰冷的手，心虚地看着她。
他不确定刚才程书音有没有去假山，有没有发现他的秘密。
程书音抬眸看了他一眼，轻声回答：
“我怕你自己应付不过来，想去找你。但可能是同你走反了方向，我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看四周并没有魔族之人的痕迹，我就又回来了。”
沈羡之听完伸出食指，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
“你之前在瑾国的皇宫中就容易迷路，怎么来到了夏国的皇宫中，还照样迷路啊？”
程书音努力地压着自己的情绪，语气平和地说道：
“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我本身就不适合待在这宫墙之中吧。”
“巧了，正好我也不适合待在这宫墙之中。”
沈羡之的目光温柔如水，他站在月色下，垂眸凝视着她。
正在程书音觉得自己顶不住快要露馅儿的时候，刚把贤贵妃送回房的夏康宁走了过来。
贤贵妃没有见过魔族之人，也凑热闹走到福宁宫门口想远远地看上一眼，不料却刚好看到了那魔族女子的脸。
她嘴角挂着暗红色的鲜血，瞪大着的充满了不甘的双眼仿佛在看着贤贵妃一般，把她吓得一个没站稳坐在了地上。
夏康宁把贤贵妃送回了房，嘱咐她身边的嬷嬷帮她煮一碗安神茶，又好言好语地安抚了她半天。
“羡之，你既然已经解决了那魔族之人，那我们就进屋小酌一杯吧，我母妃拿出了去年自己亲手酿的桂花酒，你们还没来得及尝呢。”
沈羡之借口说他不会饮酒，夏康宁再劝的时候，他就故作严肃地问他是不是想趁机把他灌醉了套取瑾国的机密。
也就是沈羡之不当皇帝之后，夏康宁才敢称他一声表弟，叫一下他的大名。
若是在他在位期间，夏康宁见了他也是要行礼的，所以一旦沈羡之严肃起来，夏康宁也不敢再说什么。
他不敢再劝沈羡之，又想要有人陪自己饮酒，就转头劝起了程书音。
程书音也正想喝两杯酒来掩饰一下自己的心慌，于是就没有推辞，端起杯子就喝了一大口，清甜的酒香在舌尖上扩散开来，让人回味无穷。
她不顾沈羡之的劝阻，忍不住又多喝了两杯，没一会儿就觉得自己头晕晕沉沉的，脸颊也有些发烫。
“阿音，你喝醉了。”
沈羡之伸手扶住了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的程书音。
“我以为修仙之人都是无所不能的，没想到竟然也能喝醉，我马上让内侍准备马车，这就送你们回去，我去再看一眼母妃再走。”
夏康宁终于看出了沈羡之对待程书音的态度不一般，怕他怪罪自己灌醉了他的心上人，就想赶快把他送走。
“不用了，修行之人脚程比较快，我自己背着她回去吧。”
沈羡之拒绝了夏康宁，直接把醉的站不稳的程书音背在了自己的背上，同夏康宁说。
“为了早点同师兄们汇合，明日一早我们起来就会直接从你府上离开，就不再专门同表哥告别了。”
“无妨无妨，我知道你们辛苦，我替父皇谢谢你们，你也要多多注意自己身体。”
夏康宁说完又犹豫了一下，接着说：
“表弟你若是对你这师姐有意，不妨趁她醉酒探探她的心思，醉酒之人是不会说谎的。”
“有劳表哥费心了。”
沈羡之说完就背着程书音走出了福宁殿。
他在月光的照射下，顺着暗红色的城墙不慌不忙地往前走。
想起来刚才夏康宁对他说的话，喝醉的人，是不会撒谎的。
他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
“阿音，你能听到我说话么？”
“嗯。”
“我想买一块地，自己亲手盖一间小院，只有我们两个人生活在那里，好么？”
程书音莫名地觉得这话听起来很熟悉，似乎曾经也有人对她说意思相同的话，她记得她当时是答应了的，那么她现在也应该答应吧。
“好。”
“我们可以自己种地，自己养蚕，可以在院中种上一棵柿子树，等天冷了还可以自己做柿饼吃。”
“嗯，好。”
“阿音，你喜欢吃柿饼么？”
“喜欢。”
“我同你一样，也很喜欢。”
沈羡之背着她走在夜晚的街道上。
“你说，那些亮着灯火的人家，里面的人都在做些什么呢？”
“可能是在吃饭吧。”
“也可能是陪着他们的孩子玩耍吧。”
“嗯。”
“阿音……”
“嗯？”
“嫁给我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呢？你不喜欢我么？”
沈羡之突然站在了原地，笑着问程书音，可是他的眼睛里却没有半分笑意。
“我很喜欢小羡之，可是，我要亲手杀了你才行。”
程书音的声音越来越低，沈羡之感觉到有一滴温热的泪水滴到了他的脖子上，顺着他的脖颈滑进了他的领口。
他站在清冷的月色下，听到自己颤抖着声音问：
“为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