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南屏仍处在强大的震撼之中。
醒来之后,她的意识一片混乱,时而想到乔迁那日,那个拔刀相向的陌生男子,时而又想到,她躺在那无力睁眼的那些时日。再加上,刀口虽然止了血,若是一动,倒是极为疼痛,整个人倒是清减了许多。
年关将至,韩望书看着这样的南屏,不免心焦。他只能又去找石蜜,问她南屏到底遭受了什么?
石蜜道:“韩将军,不要惊慌,哪日夫人想要开口,自会告诉你,你这干着急无用。至于那刀伤,也是无碍的,怕是养到正月十五便会愈合了。”
“有石姑娘这句话,我便放心了。只是不知这恩情如何能还,若是石姑娘不嫌弃,如今军中正在同大叶国做药材生意,姑娘医术精湛,若能留下来帮忙,韩某倒是感激不尽。”
“韩将军,言重了。”石蜜见双鬓白了一半的韩望书很是感慨,这个人情深如许,又儒雅斯文,却是个百里挑一的人物,她不由得再次感叹桂大小姐的好命。
在京都时,她被接二连三地瞧出同桂南屏长得像的时候,那已尘封多年的幼年时的记忆又再次涌上心头。她过不去心里那道坎,便对着韩望书也有几分好奇,她想着,桂大小姐,你命那么好,那么我来取代你如何?
这个念头在心里划过之后,她便为韩望书解了春慵香的毒,为的就是在他心中留个好印象。
如今,她压抑了许久的话也说了出来。
她不再有这个傻念头。她想着,即是前半生的一切皆因像桂大小姐,那么后半生她便要远离这个桂大小姐以及同这桂大小姐相关的所有人。她打算先了结和朱镇的恩怨,便远走天涯,只醉心医术,丢掉桂大小姐的替身、摩满教医女这等称谓,只作为石蜜活下去。
“韩将军,当真是不巧,今日若是你不来找我,我也是要去找你。石蜜还有事在身,这就同韩将军告别了。”
“那我倒是来的巧了,我也是来告别的。”门外传来了曾青墨爽朗的声音。
“还有几日便过年了,二位何不留下来一起过年?”韩望书实在是真心邀请,可苦于不会说话,很是焦急。
“就不留下叨扰了,南屏无碍,我也便放心了。表妹夫,你要好好照顾他。”曾青墨说着话,便拍拍韩望书的肩头。
最讨厌别人碰触的韩望书此时却没了厌恶,经历了种种之后,他能体会到曾青墨对南屏的深情,也感念他能潇洒的放手。那副不羁的脸孔之下,却是个道道地地的君子。
他有时候想,若是此时南屏告诉自己她另有所爱,觉得自己定会嫉妒得发疯,他会将她禁锢在自己的身旁。他做不到曾青墨这般,只以南屏的快乐为快乐,他是个承受不了失去的人,他不如曾青墨。想到这,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说了声:“表哥,珍重!”
次日清晨,曾青墨便等在门口。石蜜见到他,便很想绕路,偏偏曾青墨又开口:“石姑娘,这年关将至,各处都是爆竹声。一个人赶路总是有些寂寞,咱们两人一起结伴可好?”
“曾公子,我想我们并不顺路。”石蜜已做了离了桂南屏身边人的打算,自然不愿意再和这个曾青墨扯上什么关系。
“咦?再往北走便是大叶,难道姑娘竟然想去那里不成。若不是的话,姑娘无论去哪里,都要先离开殊地,怎么会和我不顺路?”
“我去何处,与公子无关。”
“石姑娘,我敢说,你这便是要回京都复命,咱们应该是顺路的。”
石蜜性子极冷,可常年在摩满教那种压抑人心的地方,又将大量的时间都有来琢磨医术、毒术,对于人情世故近乎笨拙。她被说中心事之后,甚至都不会佯装否认,而是不再讲话。
曾青墨道,“我不说,石姑娘也应该知道。我是个不错的同伴,咱们上次去川城,不是相处得很融洽么?”
石蜜仍然不做声,只是加快了脚步。
“石姑娘,难道要走路离开殊地?这天寒地冻的,也未免太凄凉些。还是乘马车离开吧。我去找辆宽敞舒适的马车可好?”
不知是不是错觉,石蜜觉得这个曾青墨的话很多,她一向没什么银子,也过惯了清苦的生活,别说是离开殊地,就是让她走回京都,她也是能走得动的。可现下她打算乘坐曾青墨的马车,不为别的,就为的是能获得一份清净。
果然,曾青墨寻来的马车极为豪华,豪华到石蜜坐上去都有些不好意思。
“曾公子,破费了!”她淡淡地应了声。
期间的饭食也是极为奢侈,各种珍馐美味,有好些石蜜见都没见过。偶尔吃一段,她还觉得有些稀奇,待她发现顿顿都是如此时,也是失了兴致。
这还不算,夜里歇息的客栈也是富贵得不得了,香气缭绕,那被子是什么材料做的她也不知道,只知道铺了好多好多层,想睡在棉花之上。来送茶水的店小二打湿了石蜜唯一的一套像样的裙装,没过一会儿,便有人送来了各式各样的绫罗绸缎,石蜜总不能穿着湿衣衫,也只能挑选一件换上。可瞧见镜子中的自己十分别扭。
曾青墨这种种热情着实令她受不了,她好想冲出这客栈一走了之,可是她知道,自己没有那么多银子付账,只能忍着看曾青墨还有什么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