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文,有几句话,你答应我,听了后不能失智。”韩远书一字一句道。
看着大哥的表情,韩望书心里凉了七八分,他用颤抖的语调说出:“大哥,南屏出事了?”
韩远书点了点头,“中了刀,还未拔出。还想问问你,用不用叫云儿、欢儿……”
叫云儿、欢儿无非就是最后一面的意思,韩望书面无表情,由大哥扶着移向小轿时,他猛一咳嗽,便觉得喉头有甜腥味。
用帕子一擦,见是一团触目的殷红。
“我先去看过,再说用不用叫孩子们。”
待见到脸色苍白,胸部仍旧插着一柄短刀的南屏时,韩望书攥紧拳头,却是又吐了一口血。
“李大夫,内子的情形到底如何,盼实话实说。”他的面目还一如平常般冷静疏离,声音也一如平常般淬了寒冰。只是至亲之人才能听出他声音里夹杂的绝望凄凉。
“二少爷,二少夫人情形不好,老朽不敢拔刀。”
众人都知李大夫是军中老人,也不是避重就轻之人。他称不敢拔刀,也就是变相说南屏已经不能救了。
“请推荐敢拔刀之人。”韩望书上前就坐在床铺上,见南屏表情痛苦,他不由地握住了那曾握过千百次都不愿意松开的手,手掌冰凉,他的南屏却似已没有了温度。
李大夫迎着韩望书的目光,直言道:“殊地没有。”
这句话像是判了南屏死刑,殊地地处偏僻没有,即使有名医能医治,可山高水长,这虚弱的二少夫人又怎么支撑的住?
韩长亭刚想上前,被桑夫人一把拽回,她知晓儿子的心情,只盼他能冷静。至于决定,任何人都不能代替他做,那是南屏,那是他心尖上的人。那是云儿、欢儿的娘,这人命关天的事,谁敢替他们做决断?
不料,韩望书的声音已镇定如初:“大哥,你想办法去找那年给你看病的张真人,就说无论他在那,务必求他赶过来,我韩某人此生必结草衔环。阑珊,你速去给北尘王府去信,叫他们帮着找寻名医。还有麻烦府尹大人,支会小郡主一声,若是大叶国有什么法子,也不妨帮忙。”他说到后来,语气渐微,也知远水解不了近渴,他的南屏根本等不了那么许久。
他压抑着自己的思绪,又望向父亲:“父亲,今日宾客云集,望父亲帮着出门问询一声,谁有好法子、好路子,能帮帮咱们。”
这话说完,桑夫人同韩阑珊已是潸然泪下。
韩长亭点头称是,并说道:“府尹大人,如今这新宅里不出外不进,到底有无端倪?”
这话才撂下,一冷模冷样的年轻人便来到沈周章跟前,小声回复。
“带进来吧!”沈周章道,他知道现在韩望书心绪烦乱,此时不是严惩凶手之时,只是他无法消除心中的疑虑,急切想知道疑似凶手的到底是何人。
等那人带进来之时,众人不由得一阵惊呼。此时韩望书正忙着擦拭南屏额头上汗水,并未注意到这般混乱。
“二嫂,不,不,你不是……”韩阑珊语无伦次。
沈周章道:“府内之人皆有出处,就你一人说不出,你是何人,来此处所为何事?”
“民女石蜜。”
韩望书这才察觉到来人,惊讶道:“姑娘,是你?”
石蜜回道:“不错,是我,不过这次民女来到贵府,是受人邀约。”
“受谁邀约?”沈周章问道,“看你倒是认得韩将军,是他邀你来的?”
韩望书倒是不能说没有,不过,他觉得这位石姑娘绝对同南屏的伤无关系,他想到那日在马车里她帮他解春慵香的手法,心头一热,觉得南屏似乎是有救了。
“我倒是没见多过府上那位夫人。是胡大神邀我来的,说府上有处禁门,不太平,让来瞧瞧。”
众人听了这话,都小声议论,都说这宅子不太平,果然不假,这人还没有搬进来,就出了这等祸事。只是,若是请人跳神,倒是应该早些过来才好。
桑夫人从悲伤中缓过神来,说道:“难道你就是大神所说的那位高人,居然这样年轻?而且,而且,你的样子……”
“是说我长得像府上二少夫人,不过人与人相像的,也怕是多了,总没什么奇怪的。”石蜜一脸的若无其事。
“只是大神说的是不日到访,我也不知是今日,”桑夫人道,“府尹大人,这可能是一场误会。”
石蜜:“夫人,看来府上的确不太平。我还是改日再过来吧。”
这时,韩望书忽道:“石姑娘且留步!盼你能救内子一命。”
韩长亭先是皱了眉头,才要说什么,又被桑夫人拉住。
人群里又是一阵骚动,众人都在想,那经验老道的李大夫都说不敢医治,这么个怯生生的小姑娘又何办法?看来,二少爷真是有病乱投医了。
角落里梁问道一直盯着忙前忙后的烟轻,他担心她动了胎气,可他心里也明白,若是此时拉她回去,她是说什么也不会应的。
见到这个模样与南屏七分相像,形迹诡异的年轻女子,韩远书暗自腹诽,待又听得儒文竟开口求她医治,更是觉得不妥。他想开口规劝,可想起弟弟所吐的鲜血,也知此时去哪里寻名医都是徒劳的事。这劝说的话便哽在喉里。
房中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倒是烟轻跪下来说道:“姑爷,这个姑娘到底是何来历?是否真能治小姐的病。姑爷,你莫一时迷了心智志,乱了方寸!”
梁问道还在走神,便听见自己媳妇竟斥责起二少爷来,出了一身冷汗,只盘算着二少爷发怒之后,他该说些什么,能让烟轻免于责罚。
岂料,韩望书却柔声道:“烟轻,你放心,我见过石姑娘的医术,南屏的事,我怎么迷了心智?”
“韩将军,你当真信我?”半响未出声的石蜜终于开口,她的声音冷冰冰的,眼里却划过一丝暧昧不明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