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房屋虽不是金碧辉煌、雕梁画栋、美轮美奂,可每座都别具一格。尤其是庄亲王的藏书阁,是同大哥住的红日楼一般的木质小楼,原是依照南地的式样而建。
不同的是,红日楼是平顶,而藏书阁却是尖顶,最顶层的阁楼内珍藏的都是庄亲王搜罗多年所得的孤本。
从京都归来,韩望书登上阁楼之时,已是夕阳西下,他借着烛火,贪婪地翻看着那些藏书,却不知过了几炷香的工夫。不经意间,他极目远眺,见九龙山隐没在朦胧的月色里,漫天的星子又大又亮,恬静安详。他素来对诗词音律无感,可此情此景也不由得想起唐人的诗句:
月里青山淡如画,
露中黄叶飒然秋。
危栏倚遍都无寐,
只恐星河堕入楼。
吟罢诗句,他却感到十分孤独寂寥,那是自打他懂事以来便没有的情绪,他喜欢独处,哪处若是有嘈杂热闹,他都会绕道走。
此刻,他竟然感觉到孤独,特别是一想到南屏此刻也许倚在另一个人的怀里,欣赏着同一轮明月,他的孤独之感便是更要加倍。
“父亲说让我来问问你。你出来之后,大哥也走了。”
南屏的话将韩望书已飘到新府邸阁楼的思绪拽了回来。
“大哥可说什么了?”
“只说你说得很有道理。”南屏道,她方才本还担心韩望书抱着孩子离开之后,大哥会心中不快。
韩望书沉吟不语,心道,父亲这两年越发糊涂,如此下去根本不是办法。
“你可是因姨娘滑胎之事愤恨?”南屏又问道,她此番回来却没见到韩长亭当年宝贝得不行的老来子,这才知道姨娘孩子没保住的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当家人便要权衡利弊,却不见得是心中没数,许是等待着机会秋后算账。”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替父亲做说客?还是觉得这个家里没什么大事,仍是一团和气?”
“没想做说客,只是过来看看你。分家的事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纵着我纳妾,又拦着我分家,你还当真是贤良淑惠!”韩望书冷言道。
“家里的事我也只是说说,可有一样,若是欢儿再这么哭闹,可不能再这么纵着他!”
“那你说怎么办?”韩望书铁青着脸。
“由着他哭啊,哭累就停了、就困了。”南屏正色道。
“他嗓子都哭哑了!你难道听不见?”
“听见是听见了,可若为着他好,只能由着他哭!”南屏咬牙说道。
“天下间做父母都是像你这般,也便是省事!云儿呢?你怎么没带她回来?”
“她同阑珊在一起。”
“我是不是告诉你了,让云儿少和阑珊呆在一起,阑珊心里没数,你难道不知?”韩望书皱眉道。
自从在烟城云儿见到了姑姑,就很兴趣的样子,她对旁的人或物都不太在乎,后来倒是问南屏好几次那个会打仗的姑姑去哪里了。前几日看见从战场上归来的阑珊,便时时都要粘着她。南屏也未觉得有何不妥,不知韩望书为何要小题大做、紧张兮兮:“阑珊成熟了许多,你也不能总拿老眼光看人。”
韩望书眉梢带怒、目光下敛,道:“是不能拿老眼光看,你变得比三年前更为凉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