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儿？”南屏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韩远书所说的便是梅落繁。
“我们打小在一起玩儿，都唤她做梅儿。她性子活泼、古灵精怪，常撺掇着儒文做这做那的，儒文面皮薄，也不好驳回，”韩远书道，“儒文那个人外冷内热心实，弟妹你对他用不着太客气。”
南屏听了这话，不由得暗笑，她便是被这“外冷内热心实”几个字骗了十几年，拼尽全力也没焐热他。
后来她才明白他的“内热”是因人而异，对在乎的人那就是毫无原则、肝脑涂地，对不在乎的人他就会毫不在乎、冷若冰霜，连表面上的客气都懒得维持。
当年嫁给他的时候，本就像摸着石头过河的一场豪赌，赌自己是那个能让“内热”的那个人，可惜，白白浪费了十几年的光阴。幸好，还有机会转圜。
南屏知道自己之所以有很多看法同韩远书相似，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他们都获得了新生，他是大病初愈，她是神志清醒。
南屏此时想告诉韩远书待手里的乱账都理清之后，她便会回到烟城，不会再计较韩望书是否外冷内热。可话到嘴边，终又咽了回去，大哥生母死因不明，此刻，他能多份心思关心她和韩望书之间的事，也是对她的极大照顾。她怎么还好意思再说些别的，再去干扰他的心绪呢？
南屏正在恍神中，已见韩远书朝着门外走去。
“即便是母亲的死因有误，也不能说明是谁做了手脚，抽丝剥茧，需要时间，弟妹千万要替我守住这个秘密。”
南屏忙答道：“大哥，您放心。若是您想找个人说说心里话，南屏随时恭候。”
韩远书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怅然离开。
“大哥，离开了？”韩望书说完，自己也觉得这自讨没趣的一幕似曾相识。
刚刚，他在书房愣是看不进去一页书，于是命人烧了水。这一晚上，身上沾染了太多，陌生人的床铺，青楼里脂粉气，还有老三身上的酒气，每一样都让他颇为嫌弃。
他泡在浴盆里，极为耐心细致地清洗自己。少顷，浴室中便烟雾弥漫，雪中春信的香气经久不散。
韩望书猛然间忆起南屏刚嫁过来一个月之后的一个夜晚，他也是躺在这烟雾弥漫中，那时他胸口上的伤疤刚刚结痂，才可以沾水，多日未沐浴他早已迫不及待。
南屏突然推门而入，小心翼翼地说：“您用不用我帮忙？”
“不用，不用。”韩望书迭声说道，他记得当时自己极为错愕，恨不得抓起衣服将周身盖住。
其实，在水汽缭绕中，南屏又能看清楚什么呢？其实，即使南屏看清楚了又能如何呢？那是他八抬大轿娶回来的妻，是他在父亲面前郑重点头，是经过慎重考虑的。
“当时，我的不用说得是不是太过生硬了。”韩望书躺在浴盆里想到，此刻，他倒是希望南屏能推门进来帮帮忙。他仿佛数次从水汽缭绕中望见了南屏的影子，可定睛一看，仍是那腾腾烟雾上升幻化出的飘渺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