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给孟婵安排的住处名为风月阁,与侯维扬的闻霄院不过一墙之隔,美其名曰是方便她照看病者。
日常起居有数位丫鬟料理,每日各色灵果流水一般送进风月阁,不仅是她,幻兽空间里的十五和二青都吃得肚子浑圆,这几天简直不亚于神仙过的日子。
姚同吞灵果吞的停滞许久的幻阶都破了一小阶,从没想过能被侯府奉为座上宾的他乐得恨不得在地上打滚。
至于石鲲小石,不好意思,肚子太大,根本填不饱。
当然,在假扮医师这件事上,孟婵也是认真的。
每日用九色灵力帮侯维扬梳理脉络温养身体,散去多年的气力像是重新回到了这具被蛊虫折磨的千疮百孔的身躯上。
在知道自己得以救治后,侯维扬有过许久的愣神。
他甚至觉得自己正沉浸在意识编织出的美妙幻象中,这一刻重获新生的喜悦让他想要永永远远的沉沦下去。
打破臆想的,是腕上传来的那一抹熟悉的温热。
丹田中有了一丝灵力。
他几乎想要落下泪来。
几日过去,眼中的雾白稍稍散去,萎靡的精神力虽仍被封禁在精神海中,但他已经能透过月纱看到那一道模糊的影子。
这位孟姑娘在把脉时很少说话,他却因为失去视觉而导致听力愈发敏锐。
他会刻意去听她来时板凳挪动的声音,听孟姑娘轻轻的叹息和裙摆拂过地面的沙沙声。
三年的苦涩中,他品尝到一丝甜味。
侯维扬尽力的睁大双眸,本以为孟姑娘仍会无声离去,却听她道:“明日,应该就能大好了。”
很清脆的声音,像是泉落寒潭,惊得玉珠四溅。
他并没有着急去想自己能够行动后要做的是什么,而是下意识去根据声音勾勒出孟姑娘的模样。
她该有一双晶亮的眼睛和十根纤长的手指。
侯维扬十岁便拜入昭衍天宗,之后虽时常下山回府小住,也一直有丫鬟小厮料理院中杂事,但他幼时嬉戏玩闹的痕迹到底留了下来。
两棵粗壮的柿子树中间扎了个秋千,角落里还放着座小小的梅花桩。
“孟姑娘在闲暇时或许会在秋千上来回荡着,或许还会想着头顶的柿子何时才能成熟......”
木门开合,投下一片阴影,侯维扬轻轻捏了捏被褥,心跳的有些快。
第二日,
将九色灵力在侯维扬体内运转一个周天后,见他睡得昏沉,孟婵便悄悄退出屋外。
心里盘算着等侯维扬苏醒还有一段时间,便回风月阁中补觉去了。
别说,凭她一品兽灵使的阶位想要驱动九色灵力还是有些困难,每天精疲力尽,说实话跟人大战一场都没这么累!
“等半神域试炼结束,也该用强化点提升一下兽印等阶了。”
府外,
求药鼓并未及时撤下,此时竟又有一少女越上石阶,她有些犹豫的拿下鼓槌,双唇紧紧抿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路过行人见到她的举动后纷纷扭头看来,目光有几瞬的驻足。
那少女并不算绝美,整个人像是一朵迎风微颤的茉莉,让人只是远远看着就生出几分怜惜。
终于,少女握了握粉拳,抬起鼓槌朝鼓面上击去,纤瘦的胳膊没有多大力道,发出的鼓声也分外沉闷,像是完全被裹在了兽皮里。
侯家小姐侯冉正要出府和几位姐妹聚上一聚,好巧不巧的正好看到这一幕。
心中立刻生出几分疑惑:“这一个两个来击求药鼓的怎么都是半大不小的姑娘?”
她这般大的时候,还只会跟在爹爹身后撒娇卖痴呢。
“莫非你也是医师?”
身后突然传来的问话声把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少女吓了一跳,手中鼓槌“咚”的一声砸在鞋尖上,脚背立时传来钻心的疼。
少女咬着双唇闷哼一声,杏仁眼中立刻多了些水润。
她轻轻拧着手指:“恩,算是吧......”
算是?
这模棱两可的回答彻底勾起了侯冉的兴趣。
“有意思......”
她晓得先前来的那位姓孟的姑娘的确有些手段,侯冉也曾去闻霄院中瞧过几次侯维扬,虽隔着月纱,但也能感知到他的状态有明显的好转。
不过身为胞妹,又怎会不希望自己的大哥再好一点,好的更快一点呢?
她虽不算懂事,但也会抓住所有机会,为自己的胞兄编织出一根足够牢实的救命稻草。
“你且随我来吧。”
说不定面前这位也有些独家秘方呢......
侯府的荣耀,总是要靠大哥担起的。
少女浅粉色的莹润双唇中轻轻呼出一口气,微缩着的肩膀也缓缓放开。
她提起裙摆,随着侯冉迈过府门。
好生气派!
看到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少女悄悄感叹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艳羡。
随之而来的则是一丝怯意。
她低下头,露出一截纤瘦白皙的脖颈,像是啜水的小鹿,一旦有生人靠近就会惊得四窜而逃。
侯冉一直悄悄观察着身边的少女。
不得不说,这做派比那位敢称爹爹为“苦主”的孟小姐可差了许多。
随口问道:“姑娘可曾听说过我哥得的奇症?”
“呀!”
原来侯少爷是这位的哥哥!
白裙少女掩嘴惊呼,杏仁眼很快抬起又很快垂了下去。
一惊一乍的模样让侯冉满脸无语。
姐,你在惊些什么呢?
少女掐了掐指尖,思绪回笼后点点头。
想到幻兽空间中那只可解世间奇毒的万草灵鼠,她又多了些信心。
她没有多大要求,只要治好侯家少爷的奇症后候老爷能保自己稳进昭衍天宗便好。
因为她的资质......实在太差。
而且以侯家在天宗内的威势,这事儿简直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侯冉问后,见少女轻轻抿唇,声如蚊蚋:
“华......怜白。”
推开闻霄院的门,二女才跨过那道高高的门槛,就见一男子从屋内走出。
他纤瘦的指节扶着门框,苍白的皮肤隐隐泛青,是久不见阳光的憔悴。
长发顺滑如水披散在肩上,气质贵气疏离。
他用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极轻极浅的向侯冉和华怜白瞧来,最后目光落定在后者身上:
“这位,莫非就是孟姑娘?”
君子如玉,陌上无双。
只这一眼,华怜白不由得看痴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