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兰玉的别墅后，我依旧没能从他刚才说的话里彻底回过神来。
我怅然若失地走到自己的车前，下意识地回头朝着背后的别墅望去，隐约看到二楼的窗户处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这一幕让我想起了当初我在灵姐家养好伤，辞别她准备回去当厨子的那一天，灵姐也曾在窗口这样目送我离开。
一晃，竟然是八年前的事情了！
八年了啊！
我无比失落。
……
几天后，兰玉给警局提供了一份信息齐全的委托合同。
合同里很明确的写明了老房那些人都是他委托帮忙在庄园里施工的工作人员，出事当天，老房正好带人在庄园内施工，只是不小心被卷入了这场混战里，而且他们的武器都是铁锹，明显不是有预谋的。
有兰玉这个“受害者”亲自澄清，再加上老房他们确实与三泉重工的案子没有半毛钱关系，警局便不再追究老房他们的责任，隔了三天后就把他们全都给放了。
他们出来当天，我直接包下了长青区最大的饭店给他们接风洗尘。
当晚老房喝得酩酊大醉，拉着我的手不断说：“太险了，太险了啊一哥，我一把年纪可真要被吓死了！”
这一次，虽然我们也没获得多大的好处，但能把高天鸣方俊衡喜叔辉子四个死对头都送进去，我们还能全身而退，已经远超我的预期了。
而纪笙告诉我，京城的调查组已经来到齐鲁了，最近正在逐个找省里的大领导们沟通。
现在全省的领导几乎人人自危，还有一两个甚至不等调查组的人找就仓皇跑路，结果在机场被拦住了，又牵扯出了不少其他的大案子。
究竟这个事情什么时候才算结束，什么时候才可以喊停，至今没有人知道。
……
城中区的一家茶馆里。
我和纪倩文时隔多日又面对面地坐到了一块。
一上来，她就告诉了我一个惊人的消息。
这个案子之所以到目前推进的这么顺利，是因为兰玉主动找到京城的调查组投案自首了，甚至主动提供了很多对他都不利的证据。但是兰玉提供的证据里涉及的人太广了，所以现在知道这事的人很少。
纪倩文有些欣赏地说：“在兰玉投案之前，我一直觉得兰玉是个小人，他不择手段的把所有人都算计进来，把自己却保全的很好。
可当他投案提供完那些资料后，我才知道所有人都看错他了。他之所以要把所有人算计进去，就是因为不相信齐鲁的这些人。
以他了解的那些信息，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这个案子靠齐鲁省自己解决是多么的异想天开，所以他一直在等机会，等一个能一击致命的机会。
在京城的调查组入驻后，这个机会就来了，就单凭他提供的那些资料，这起案子基本就可以下定论了，该抓人抓人，该枪毙人枪毙人就好。
尽管现在大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但真想完全按照我们预想的去抓那些大领导，基本上不可能……现在我们之所以没收网，主要是等高层的结论什么时候下来……”
她说完这些，脸上也有了一丝疲惫。显然政治上的博弈已不是她这个层次所能左右的事情。
在国内，政治是一门妥协的艺术。
这次的事情涉及的人和面那么广，真要完全按照规定去把这些人抓起来，那影响到的绝对不会仅仅是齐鲁的官场。
我劝道：“事情都过去了，不谈这些了！”
她点了点头。
我问：“你父亲这次有希望高升吧？”
这次的官场动荡，一下空出来很多合适的位置，像宁羽纪笙这种一步步走上来的实干派干部得到重用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前几天，新闻上已经爆出之前本来要当副市长的宁羽，结果去了市委当了副市委书记，下一步就将会是泉城市的市长。而新任的市委书记不出意外的话，将是那个琴岛追求章子萱的叶公子的父亲。
纪倩文回道：“嗯，现在基本定了，下一步是去安阳区当区委书记，也算是重新回到正轨上去了！”
“恭喜！”
“谢谢了！都是多亏了你！”
我知道她说的是我帮纪笙和王氏集团搭钱的事情。纪笙之所以能被重新重用，这个项目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我摇摇头：“没什么，我也是为了我以后在泉城发展能方便一点。毕竟再遇到一次辉子这样的麻烦，我可没把握靠自己能抗过去。”
纪倩文笑了笑，又说：“对了，长青区的代区长孙长福也被纪委带走了，他儿子孙太子没搞清楚情况，还带人去堵我家的门，把我后妈给吓到了，那天我着急走就是去处理这件事的。”
“然后呢？”
“然后……”纪倩文的脸上带着一丝戏谑，“然后，我就把他送进去陪他爹了！”
“哈哈！”
像孙家父子这样的害群之马能伏法，确实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我又问：“那纪叔叔现在知道你的身份了吗？”
上次纪倩文找我聊的时候，说她的身份就连纪笙都是瞒着的，因为是组织要求。
纪倩文摇摇头说：“没有告诉他，但我感觉他应该看出来了，只是他没拆穿我。自从我回国以后，我与父亲之间形成了一种默契，他不主动说的事情我不会问，我不主动说的事情他也不会问。现在组织要求我要继续保密，等时机到了，我会给父亲解释的。”
我疑惑道：“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纪倩文听了这话，眼神略有闪躲，过了好一会，才回道：“因为……我不想再让你误会我了！”
没等我追问什么意思。
她说：“许一 ，我们做个约定好吗？”
我愣了一下，问：“什么约定？”
她说：“我们之间，以后永远不要再互相说谎。可以不说，可以说得少，但我希望以后不管是你对我说的，还是我对你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的！”
“你能答应吗？”
说完，她一脸凝重地看向我。
我只迟疑了一会，便点了点头表示可以答应。
她听完，也没有任何的表示，突然站起来说：“走吧，我们去喝杯酒吧！”
这画风转变的这么突然，让我有点猝不及防。
“为什么要去喝酒？”我问。
纪倩文说：“送别酒！”
听到送别酒，我第一感觉是她知道我下个月要去京城发展的事情了。
这种事情对她这种职业的人来说，估计不算什么秘密。
她一番好心，我不好拒绝。
何况我俩都是喜欢喝酒的人，之所以先约茶馆主要就是聊一些案子相关的事情。
我点了点头：“那就走吧！”
她开车带上我，一路向南。
走到半截，我才发现这竟然是回长青区的路。
而目的地，竟然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自由世界酒吧，也就是曹一刀当初直播打那群机车党的地方。
现在的自由世界酒吧已经换了老板，但老板明显和纪倩文很熟，见到纪倩文来了以后客气地让纪倩文随便点，今晚消费他都管了。
看着老板离去的身影，我打趣道。
“文姐的面子果然好使！”
纪倩文毫不自谦地说：“那当然，毕竟姐之前可是当过长青一姐的人！”
这话说完，我俩对视一眼。
我突然感觉很快乐，一种久违的无任何压力的快乐。
但我在她的眼里，却看出一分不舍。
“来吧，喝酒！”
我率先举杯。
喝到半截，酒吧老板端着酒杯过来给纪倩文敬酒，一堆恭维话不要钱的往外出。
酒吧老板干完了满满一杯酒后说：“文姐，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有个不情之请，你看下能不能满足一下。”
酒吧老板的态度从头到尾都很不错，纪倩文也不好博他面子，点点头让他说。
酒吧老板忐忑道：“是这么回事……我和闺女都很喜欢文姐唱歌，今天我闺女正好也来了……文姐看方不方便上台……”
没等酒吧老板说完，纪倩文打断他说“好”。
酒吧老板欣喜若狂，招呼一旁的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上来给纪倩文问好。
纪倩文简单客气了几句后，很熟练地去后台准备了。
几分钟后，纪倩文一身新的装扮走上了台。
就和我第一次见她时一模一样——
白色短发，露脐的黑色抹胸，破洞的牛仔，两只大花臂，妥妥的社会大姐形象。
她一露面，全场顿时开始欢呼。
很明显，很多来喝酒的人都曾是她的粉丝。
纪倩文波澜不惊，坐在酒吧椅上，抱起吉他开始调试琴弦。
她报了一下幕：“今天，姐不唱民谣了，唱一首老歌。”
很快，她独特的烟嗓响起：
“怎能忘记 旧日朋友
心中能不怀想
旧日朋友 岂能相忘
友谊地久天长
……
我们也曾 历经苦辛
到处奔波流浪
……
怎能忘记 旧日朋友
心中能不怀想
旧日朋友 岂能相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