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风雨声渐盛，衬托得秦嫣的声音像是浸染了湿润的凉意。
从头到尾，秦芒安静地听着。
他挂着佛珠的手支着额角，双眸懒洋洋地耷拉着，睫毛在眼底投下阴影，似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
秦嫣话音刚落，还未等来秦芒的回复。
门外响起一阵嘈杂声，紧跟着，一声巨响，房门被粗鲁地踹开。
许湛不顾保镖的阻拦，大阔步踏入房内，“秦……”
下一秒，一把匕首飞了过去，擦过许湛的脖子，笔直地扎进门框。
许湛吓了一跳，愣在原地没反应过来。
白鸢慌忙上前，看都不敢看秦芒一眼，直接低头道歉，“芒哥，对不起，我的人不懂规矩，我回去一定好好教导。”
秦嫣也跟着求情，“芒哥，许湛是我的保镖，他也是担心我的安危，你别……”
“哦？你的保镖？”
秦芒看向许湛，眉峰轻轻一挑，“胆子够大的。”
许湛咽了下口水，面对如此恐怖的威慑力，他刚才情急之下生出来的胆量已经荡然无存。
“像这种不守规矩的，留在你身边也没什么用……”
“留下他。”
秦嫣摁住秦芒再次摸刀的手，“芒哥，你应该也不想因为一个小小的手下，影响了我们的谈判吧？”
秦芒冷笑，“小嫣，从来没有人敢威胁我，但你……”
他顿了顿，出口的每个字都带着杀意，“今晚威胁我两次了。”
“芒哥，我是在求你。”
秦嫣坦然地看进秦芒的眼睛里，缓缓道：“求你给我们一条生路。你今晚要是能大发慈悲，日后我一定想办法回报你。”
秦芒凝着秦嫣许久，眸底的寒意徐徐散去。
秦嫣察觉到他手上的力道有所放松，这才收回手，随即站起身，“谢谢芒哥，今晚我跟你说的，希望你能好好考虑。”
秦嫣生怕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会反悔，准备先带着许湛离开。
而秦芒的视线始终跟随着秦嫣的背影，神色讳莫如深。
在他们走到门口时，他冷声开口：“不用考虑，我答应你。不过，我也得占点好处。”
秦嫣脚步一顿，听见秦芒幽幽地补充一句：“我要入股。”
“好。”
秦嫣答应得十分爽快。
毕竟眼下这种情况，她也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
秦芒没再多说，眼神示意保镖放他们走。
随着房门关上，秦芒眼里的暗流涌动归于沉寂。
他靠着沙发阖上双眸，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无声地勾了下嘴角。
那个刚进青庭时脏兮兮的小女孩，到底是在什么时候脱离了他的掌控？
……
进入电梯，秦嫣明显能感觉到白鸢的气场彻底冷了下来。
她扬起讨好的笑容凑上去，“鸢姐，你别生气，我也不是故意不跟你说一声的，这拍卖刚结束，就有人来喊我，我哪里有时间……”
“我看你就是翅膀硬了！”
白鸢冷喝一声，却是能听出些许颤抖。
“那个人可是秦芒！今晚是你命大，他放了你一马！不然我明天就得安排人去海里捞你和许湛的尸体！”
白鸢仍心有余悸，一点也不敢回想刚才的场面。
秦嫣倒是跟个没事人似的，盈盈一笑，“我不是没事吗？而且，我还和芒哥谈成了呢！”
闻言，白鸢诧异，“你……你都跟他谈什么了？”
秦嫣领着白鸢和许湛找了间休息室坐下来，将她跟秦芒谈话的过程，简明扼要地描述一遍。
其中，秦嫣省略了自己是如何在秦芒刀下得到谈话机会的细节。
事关青庭的存亡，秦嫣心里也有点分寸，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以后我就不再受组织束缚，还能保留‘烟小姐’的代号。而且，刚才芒哥说要入股的，就是我手里的医疗机构。”
“你看，他都决定要入股了，就是看好我的意思，绝不会对我动手的，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秦嫣笑着说完，却是遭了白鸢一记白眼。
“你真以为芒哥缺钱？他入股不就是为了监视你吗？以后你要是被他抓到什么把柄，你就要为今晚的冲动和天真付出代价！”
听见白鸢的话，许湛满心愧疚，“是不是我把事情搞砸了？”
要不是他贸贸然闯进去，秦嫣就不会为了保住他而答应秦芒的要求了。
秦嫣笑着安慰：“跟你没关系，就算没有你，芒哥也会想办法渗透我的机构。这次只是恰好让他抓到机会而已。”
“可……”
见许湛犹豫，白鸢也跟着劝一句：“小嫣说的没错，但你刚才的行为还是太莽撞了，芒哥那把刀再偏一寸，你就完蛋了。”
“真是个驴脾气，我怎么都拦不住。就你这么冲动，还想保护小嫣？你别害了她就不错了。”
秦嫣握了下白鸢的手，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白鸢冷哼一声，“你们两个都不让人省心，我现在真的开始怀疑自己，当初让阿湛去保护你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
“当然是对的。”
秦嫣噙着笑看向许湛，今天她算是看见这男人的一片赤诚之心了。
“以后我喊你一声湛哥吧？你跟着我干，怎么样？”
许湛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白鸢看出秦嫣的心思，拿起一个抱枕扔了过去，“还傻着呢？小嫣是要带着你离开组织了，以后不用给青庭卖命了。还不谢谢小嫣？”
许湛如梦初醒，慌忙低下头，“谢谢烟小姐。”
秦嫣莞尔，“我都喊你哥了，你就不用这么喊我了，跟鸢姐一样，喊我小嫣就行。”
许湛高兴应承，“好！”
瞧着秦嫣脸上的笑容，白鸢这才松了口气，不由自主地跟着勾起浅浅笑意。
这时，有人敲门。
“进来。”
得到应允，员工推门而入，恭敬地汇报：“小姐，今晚拍到八仙像的蒋老先生非要见您一面才肯办手续。”
“好，我知道了。”
秦嫣并不意外，以蒋老爷子的性子，怕是不见到传闻中的金牌经纪人，是不会拿着八仙像离开了。
正好，她也想会一会蒋老爷子，亲自问清楚为什么要在设计比赛动手脚。
打定主意后，秦嫣吩咐道：“让老爷子明天去我的地方办手续。”
……
次日清早，蒋老爷子特意仔细捯饬了一番，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
蒋予行打着呵欠靠在门边，忍不住调笑一句：“爷爷，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要开始第二春了。”
蒋老爷子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胡说八道！我这可是去见金牌经纪人，得给人家留个好印象。”
说着，蒋老爷子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颇为满意地笑了笑，内心期待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