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露拉,战士们传来传去的消息是真的吗,你真的和她打了一架?”
阿丽娜带着好奇的笑意,就像一个普通的女孩,正在跟小姐妹聊着八卦。
她笑道:“听说你们把那个废弃城市都炸没了,那可是雪怪小队,那个叫霜星的女孩可是冻原上成名已久的战士。”
“你竟然将她的源石冰晶融化了,她肯定不服气……咯咯咯,你竟然被冻上了半边身子,你还弄坏了她的刀。”
“这一下,你也出名了,孩子们总是将你与她做比较呢。”
……
“塔露拉,你又惹霜星生气了,这是她的斗篷吗……被你的火烧出个洞呢,你被她冻住可一点不冤……我会帮你补好的,就凭你那笨手笨脚的,搞不好越补坏得越严重,霜星会找你拼命的。”
“塔露拉,我想做一名老师,聚落里的孩子们很喜欢我,他们总围着我听故事,我想教他们识字。”
“塔露拉,你的计划成功了吗,你遇到自己每天挂在嘴边的那个人了吗?”
……
“塔露拉,你终于遇到那个人了,可你似乎并不太高兴……所以你被那个老人吓到了吗,你竟然也会没自信,我从来没见你不自信过……是啊,那毕竟是爱国者,你没能说服他……不要气馁,我认识的塔露拉可不会放弃。”
“塔露拉,你成功了,在听说能和游击队一起走以后,我们这里许多感染者都很高兴。”
“塔露拉,这两年我们过得比以前好,你的选择没有错,这回你是对的。”
……
“整合运动吗,这个名字不错,你要开始向南方进发吗?”
“爱国者还是和你有分歧吗,你会说服他的,对吧,塔露拉?”
……
“你们攻下了一座城……很厉害……有人选择离开吗,这也正常……你与爱国者又产生分歧了……你选择原谅离开的人们,是的,我知道你会做出这个选择,塔露拉。”
“你被爱国者教训了一顿啊,没想到一向能说会道的塔露拉,也会有说不过别人的一天,那位老人的口才一定很好。”
“唔,这两个孩子是……萨沙和伊诺吗?你在一座矿场中救下了他们?这也算是你这段倒霉日子里,遇到的最幸运的事情了吧。”
……
“塔露拉,你在迷茫吗?”
“塔露拉,你在畏惧,你其实清楚,是那些离开的人出卖了咱们的行踪,这才导致你们疲于应付,你应当拥有愤怒的权力……你不敢去对他们发怒,你在害怕,是因为你跟我说过的,那个叫科西切的男人吗?”
“塔露拉……如果有一天我们都离开了你,你还能战斗下去吗?”
……
“塔露拉,你竟然说服了爱国者,从你们两人结识后,这是你第一次赢过他……他的嗓子不舒服吗,原来是你在欺负人……是的,一切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
“塔露拉,你有你的事情要做,你要领导感染者们,我也有我的事情要做,战士和孩子们需要一些必需的水果……不必为我担心,我知道哪边是危险的,我会前往另一个方向的村庄交易……嗯,你要加油。”
……
……
……
阿丽娜说谎了。
并不是一切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
战火在燃起后,就不会听从指挥,肆意地蔓延着。
噩耗从孩子们口中传出,他们的老师姐姐,一直没有回来。
长靴被冰水浸湿,腿脚深陷进反射着刺目光芒的雪地。
不知跑了多久,寒风钻入肺部,很痛。
然后,脚步停下。
滚烫的泪水自眼角坠下。
阿丽娜就那样倒在路旁,她紧攥着手中的空篮,鲜血浸湿了她的衣裳,将她身旁深掩住草木与泥土的惨白也一同染成了暗淡红色。
雪就这么下着。
阿丽娜的身子看着那么小巧,可是当她被背在身上时,却又那么重……重得简直就像是这片大地。
阿丽娜的心跳很轻,轻得令人害怕。
阿丽娜的嘴唇中,吐露出的字节虚弱无力,却比任何时刻都要坚定:
“塔露拉,不要去问,不要去找,我也不会告诉你是谁做的……不准,去报仇,你不能为了报仇而战斗,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
为了我,半途而废,我不能接受。
不准,去恨谁。”
“塔露拉,你其实可以愤怒,你可以厌恶一件事,他们做的事情,你可以不去原谅,但你不准……去恨一个人。”
白发的德拉克跋涉在无垠雪地,女孩靠在她的背上不断地颤抖,时而因为伤口的痛楚深深抽气。
阿丽娜的心跳在渐渐变慢,她身子的温度慢慢向四周冰冷的空气靠拢。
雪花自阿丽娜的角上滑落,冰雪覆盖的树木在塔露拉走过后无声燃烧,她点燃了她踏足的土地。
可是塔露拉只感觉很冷,火焰无法让阿丽娜的身子重新温暖起来。
雪越下越大。
塔露拉不记得之后发生了什么。
塔露拉什么都不记得。
塔露拉本该记得的一切,都随着雪花一起融化。
铺天满地的大雪里,塔露拉走向了她与友人的离别。
……
……
泪水从阿米娅的眼角滑落。
记忆的画面中,不知不觉间出现了第三个人的视角。
她终于看到了塔露拉的身影,看到了她逐渐变得沉默,看到了她与爱国者的交流变得锐利,看到爱国者声音渐渐变得断断续续。
塔露拉仍然恪守着自己的信条,不断战斗着,她没有去调查杀死阿丽娜的凶手,她将一切情绪压抑在心底。
阿米娅看到几名穿着黑色军衣,腰间别着军刀,头戴诡异面罩的身影与塔露拉的队伍碰面。
在游击队的惊呼声中,阿米娅得知对方的身份。
皇帝的利刃,乌萨斯帝国制造出的怪物。
白色的雪花沾上他们的衣服,忽然变成黑色,进而碎裂,散落在地,污浊如泥。
阿米娅能看出塔露拉和游击队的慌张。
皇帝的利刃发现了塔露拉,说出了塔露拉的身份,乌萨斯公爵科西切的养女。
并不需要继续多说什么,周围的人看向塔露拉的视线,变得古怪和提防。
这场战斗前所未有的艰难。
那些黑色的身影轻而易举压制住塔露拉和游击队的战士。
直到那尊巍峨的身影,穿破风雪,来到塔露拉的身后。
爱国者的手搭在塔露拉肩上。
阿米娅的精神有些恍惚,她似乎能感受到一阵熟悉的既视感。
塔露拉与爱国者。
阿米娅与齐言。
皇帝的利刃不想与爱国者交战,也不敢与爱国者交战,他们离开了。
这里,阿米娅似乎又感受到一阵陌生。
皇帝的利刃安然无恙地退走。
黑蓑影卫们被齐言钉在墙上。
阿米娅抿紧嘴角,继续关注塔露拉的身影。
皇帝的利刃离开了,但他们到来造成的影响,永远留在塔露拉的身边。
塔露拉似乎变得更加沉默寡言。
她开始渐渐将思考的角度,从感染者队伍,转移到自己的身上。
有时,她不再将自己的全部看法表述出来。
有时,她开始尝试独自行动。
直到她遇见一个村庄。
她没有如往常一样大咧咧地从入口走入,而是轻手轻脚潜入村庄。
阿米娅和塔露拉都看到了一桩惨剧。
村庄的粮仓中,没有粮食,只有沉积的源石碎屑和被刨得坑坑洼洼的地面,粮仓的大门上,满是暗红色的抓痕和掌印,在火焰灼烧的焦黑之下,仍然刺目。
“为什么?”阿米娅的声音颤抖。
“为什么?”塔露拉的声音痛苦。
有村庄的人发现了塔露拉。
因为塔露拉身上的贵族服饰,村民们将她误认成高高在上的老爷,殷勤地宣扬自己的战果。
他们将感染者骗到粮仓中,将他们关起来,活活饿死,然后又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村民的声音仿佛一记记重锤,敲在塔露拉的心口,敲在阿米娅的心口。
“为什么!”阿米娅的声音愤怒。
“为什么!”塔露拉的声音痛恨。
没有人能继续回答她们的质问。
火焰从塔露拉的脚下蔓延,村庄在人们的惨叫声中燃烧,孩子找不到自己的父母,老人失去自己的孩子。
咒骂声,惨叫声,求饶声……
阿米娅与塔露拉对视着。
她们同时听到了一个声音。
“一旦你认同我,一旦你理解了我,一旦你明白你处在怎样的一片大地……
你将成为下一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