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还敢来学校啊……”
“就是说啊。”
项冉对这些诋毁的话语仿佛充耳未闻，埋着头一直走到高二（2）班门口后停下来。
她推开门，紧接着一桶水就淋了下来，但项冉显然早有准备，在进门的一瞬间就已经将拿在手里的伞撑开，水没有淋到她头上，水桶也被弹飞。
“啊啊啊！我的衣服，项冉你怎么敢的！”
项冉听到动静后只是淡淡的瞥向那个发出暴躁声音的人，就朝自己座位走去。
班里的目光随她而动。
气氛安静的只听到呼吸声，时不时传来的一两声嬉笑在这环境中显得异常突兀。
韩安冉，就是那个倒霉自食其果的女生，身上湿哒哒的，本想再发怒，但一想到一会儿要发生什么，她又微微勾唇，拉着小姐妹的就打算去厕所换衣服，临走前还对身边的沈雨桐叮嘱一句一定要拍下来。
沈雨桐笑着比了个“ok”后，韩安冉才离开。
韩安冉离开间，项冉已经走到了她的课桌前，她顶着全班人的目光坐下后不到2秒，她的椅子突然四分五裂。
项冉像是早有预料，她扶着桌子缓缓站起，看了眼四分五裂的椅子没说话，就干脆这么站着开始整理书包。
她将课本作业拿出来，蹲下身子将课本放到桌子里。
她的课桌很干净，没有一点东西。
当项冉把所有课本整理进去后，别人才知道她把课本几乎都带回去了。
高中课程紧凑，一个科目可能就有好几本书和练习册，有时那么多书课桌还要放不下，要把多余的书堆到桌子上。
可项冉不再敢把书放到课桌，要不然她又要去厕所的垃圾桶或是池子里找书了。
那么多的书她还是拿不完的，所以项冉干脆买了个储物柜放到老师办公室，办公室会锁门，平常班里人也接触不到，所以她就每天早晨再去办公室拿柜子，有时还要去杂物间拿备用的椅子。
临走前，项冉顺便将作业一起带上，因为不管是哪个课代表都不会收自己的作业，所以她就干脆提前交。
记得有次她将作业交给课代表后，后面又被老师喊去办公室，问为什么没交作业，但项冉记得自己明明交给了课代表，解释过后打算去问问。
当她返回教室，向课代表自己的作业时，对方显示白了自己一眼，又上下打量了自己，那种看垃圾一样的眼神让项冉蹙了蹙眉，接着就听见课代表说：“谁知道呢，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某个垃圾桶里，像你这样的人的东西，就该跟一样脏的垃圾呆在一起啊。”
话音刚落，对方身边的朋友便附和的笑了起来。
项冉转身，身后嬉笑的声音听的刺耳，她逐渐加快脚步朝着厕所走。
她在女厕所的每个隔间里的垃圾桶翻，在最后一个垃圾桶里找到了自己的作业。
幸好上面没有太脏，但却沾染上了浓浓的腥臭味。
项冉干呕了一声，身体微微发抖，她蹲下来抱着头，无声痛哭。
不知过了多久，再次站起身时腿已经麻痹，眼睛肿的不行，鼻子更是堵的不通气。
她返回教室，已经开始上课了，老师看了一眼没说话，只是让她先进去。项冉点点头快速回到位置上，却发现自己凳子没了。
讲课老师见她一直不坐下去，就问：“干嘛不坐下来上课，还有什么问题吗？”
“老师我凳子不见了。”项冉小声的回答。
但教室里很安静，她说话声音尽管很小，却传到了每一个人耳朵，紧接着，就是几声控制不住的笑声。
“笑什么笑？”老师好像生气了，声音大了不止一倍，那几个学生瞬间噤声，而项冉因为难堪脸有些发烫。
等教室下次安静下来后，老师轻轻咳了一声，板着脸说：“那你就不能上课了吗？自己想办法不会吗？”
听闻，项冉突然觉得无力了，她站了几秒，直直地在桌子上坐了下来。
老师瞥了一眼，欲言又止。
项冉微微出神，自从不知道为什么自家琐事传到学校后，自己在班里的处境就变得水深火热。
尽管她并不觉得这些是她的错，但父母却认为是她的问题，就连同学也觉得她是个惹祸精。
项冉将凳子从杂物间拿出来，然后将作业交到各个任课老师手里，做完一切，她返回教室，路过窗户时同学们已经开始早读了。
她打开门，迎面而来的是一桶冰凉的水。
水滴滴答答顺着她的发梢淌过她的全身，衣服因为湿透而紧贴在她身上，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材。
有男生看着项冉的样子吹了声口哨。
项冉此时变得狼狈不堪，却又想着幸好自己已经将作业交过去了，要不然湿哒哒的作业不好交代。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若无其事的走到课桌前将书包里的毛巾和备用衣服拿出来，放下手里的凳子，朝厕所走去。
她需要收拾一下狼狈的自己。
项冉离开后，教室爆发出一阵嬉闹声，男生都在回味刚刚项冉的样子。
“身材真好啊，啧啧。”
“切，保不定委身在哪个老东西身下呢。”
“你说她多少钱？”
“谁知道，200吧？”
话音刚落，教室里又是一阵哄笑。
笑声将教导主任都引了过来。
教导主任叫顾宏初，头顶地中海，大家就私下都叫他地中海了，有些男生甚至喊他海海。
“吵什么吵，知不知道现在高二了，不抓紧时间读书，天天混日子！不要以为是重点班就心安理得的嬉笑了，人外有人！”
顾主任将门拍的咚咚响，班里的人瞬间归位噤声。
顾主任环顾四周，在项冉座位上停顿了一下，又大声吼道：“那个位置怎么空着，人呢？”
韩安冉回道：“项冉啊……”话没说完，周围就传来低笑声，引得顾主任又一次吼道：“笑什么笑！”接着他又将视线转移到韩安冉身上示意她继续说。
“项冉同学她尿裤子了，在厕所处理自己身上的污秽呢。”
顾主任狐疑地看着班里不断发出笑声的同学，问：“真的？”
项冉这个名字他早有耳闻，毕竟谁都会记住成绩好的学生，更何况是这种好的过分的。
尿裤子这件事感觉不像是她这种学生会做出来的事。
但又听到有人附和的说：“是呀，项冉同学平常可……那个了。”其他同学七嘴八舌的点头应着。
正所谓一个人说可能会没有说服力，但当多个人都在说，那听者就可能不得不信了。
顾主任点点头，临走前又叮嘱他们继续读书，便转身离开打算去高二（2）班的班主任办公室询问情况。
项冉此时在厕所刚刚脱掉身上的衣服，将身上的水擦干，又换上新衣服，但脸上的水却一直擦不干。
“好累……”
在这空无一人的厕所，项冉终于可以发出属于她自己的声音。
“叮铃铃”下课铃声毫无征兆的响起，给项冉敲响了警钟。
她赶紧收拾好，抱着湿透的衣服低着头离开了厕所。
项冉很漂亮，一双杏眼总是闪着细碎的光，高挺的鼻子，小巧的嘴，那镶嵌在嘴巴上的唇珠粉嫩异常，可爱又勾人。
幼年的她就已经有了美人胚子，从小就在“冉冉以后是个美人”这类的话中长大，她性格温柔讨喜，待人落落大方，不管在哪都是话题中心。
而现在，她又在“真是个狐狸精，长成这样不知道勾搭过多少人”中成长。
走在走廊上，无数带着异样的目光打量着她，但却唯独有一道目光掺着些许复杂。
终于走进教室，项冉松了口气，面上却不显，依然是那样淡漠的表情，直到坐到位置上，她才逐渐放松神经。
班主任张若萍突然出现在门口，她冲着项冉招招手，示意项冉出来。
项冉点点头，起身跟着她去办公室。
办公室除了几个要上第一节课的老师并没有什么人，偌大的办公室此时显得尤为空旷。
“项冉……”张若萍欲言又止，她像是隐约察觉到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在不伤害这孩子的自尊心下问出来。
张若萍顿了顿，重新开口：“你今天早上怎么没去早读？”
当时顾宏初找她说明了情况，张若萍坚定认为自己的学生不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但还是要了解一下情况。
项冉听闻眼神微动，手背在身后紧紧相握，指甲狠狠地掐着掌心肉。
她缓缓开口说道：“我没什么事，就是水杯不小心了，身上被弄了很多水，我就去厕所换了衣服。”
张若萍怔愣地看着她，不清楚为什么面前这个成绩优异性子温吞的女孩为何会携带备用衣服，也不懂为何她要隐瞒那所谓的事实。
“项冉，你实话告诉老师，说出来，我可以……”张若萍变得有些焦灼，她拉住项冉的手，语气轻柔地问她，
“张老师，您还需要评优，我们班有校董的女儿。”
项冉笑着，眼睛里闪着光，但张若萍却很清楚地看到了项冉眼底的隐忍。
张若萍顿了顿，刚想再次开口，被项冉打断：“老师，没有事我先走了，马上要上课了。”
项冉朝着张若萍道了再见就离开了，只剩她看着女孩离开的背影喃喃说道：“评优吗……？”
她的理想就是当一个公平公正的老师，尽自己最大努力，而评优不是她的理想，她是想升职，但不是在面对被欺负的自班同学时，自己畏惧强权而选择充耳未闻。
张若萍觉得她不能不管。
她冲着进来交作业的语文课代表说：“将韩安冉叫过来。”
语文课代表点点头，不一会韩安冉就进来了，她礼貌的向张若萍问好，张若萍点点头，看着这位长相甜美的女孩，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会欺负同学。
想到这，她开口问道：“安冉，老师能问问项冉同学为什么会去厕所换衣服吗？”
韩安冉眨眨眼，俨然一副乖巧的样子，她声音软糯：“老师，项冉同学她就是因为尿了裤子呀。”
“安冉，不要说谎。”张若萍声音沉下来，她很快的意识到韩安冉就是这次事件的“领头羊”。
韩安冉面不改色，甚至还笑了笑，可爱的虎牙露了出来，但说出来的话却让张若萍心惊。
“张老师，项冉她就是活该，您就别管那么多了，如果您还想在这个学校呆下去的话。
老师我先走了，上课铃响了。”
直到关门的声音传来，才让张若萍回神，她擦了擦手心出的汗，突然觉得有些疲惫。
是了，韩安冉是校董的女儿，开除她一个小小的教师轻而易举，她只需要说一个空口无凭的理由，她的职业生涯说不定就此结束。
张若萍突然犹豫了，她转过身，伏案看着桌子上的课表默不作声，直到上课铃响起她才惊觉该去上课了。
当她走进教室看见低头看书的女孩时，她脚步顿了顿，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项冉注意到老师进来后将书拿了出来，听从老师的话将书本翻到对应页数。
随着粉笔落在黑板上发出“哒哒”的声音，项冉的噩梦也开始了。
先是以张思安带头的男生小团体向项冉扔写着污秽字眼的小纸条，又在项冉被叫起来回答问题后抽走她的凳子，让她在全班面前出糗。
当然以上计划在用了一次后就对项冉不管用了。
项冉知道事不过三，但在小纸条第二次扔过来后她举手报告了老师，让张思安小团体去当了门神。
当她回答完问题准备坐下后又在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下直直的站在那里，美其名曰：有些困了想要站起来清醒。
抽她凳子的同学自觉尴尬又讪讪的又将凳子放了回去，但项冉没有坐，一直站到下课。
张若萍布置好作业，抱着书离开了教室，在回办公室的路上，她一直在想，自己到底该不该继续追究下去，如果继续追究下去，那自己当老师的理想……
但当她又想起韩安冉的威胁时，脚步顿了顿，身边不断有认识她的同学向张若萍打招呼，她也笑着回应。
张若萍攥了攥刚才课上收到的小纸条，脚步一转，回到班级却不见那个平常坐在课桌前乖巧写作业的女孩。
向班里同学询问，却听见自班同学支支吾吾却吐不出一个字，张若萍心顿时凉了一截。
她拍了拍还在她面前吐字不清的人的肩，示意她回班，自己则是去找项冉。
另一边女厕所。
韩安冉身边的她的小跟班，沈雨桐，唐玲，三人将项冉围起来，脸上尽是小人得志的表情。
项冉穿着已经被洗的褪色的衣服，站的笔直，与韩安冉对视。
明明是背着光，但她眼睛却很亮，不管她面对着什么，这双眼睛一直很亮。
韩安冉被刺痛了，直接上手将她推倒在地。
事发突然，项冉也没能自救成功，还不小心将手腕扭到了，强烈的刺痛感让项冉皱了皱眉她抬起头，就被韩安冉一个巴掌扇到了左边。
“啪”声音清脆又响亮。
随之韩安冉刻薄的声音响起：“一个巴掌也是可以拍响的，你说是吧冉冉。”
项冉听闻只觉得手脚冰凉，她下意识打了个寒颤，身体机能变得有些僵硬。
见到她如此，韩安冉由内向外的感觉到内心的虚荣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变本加厉的扯着项冉的头发就往厕所的门板上撞。
“砰”“砰”“砰”的声响吓到了想要进来上厕所的女生。
一个本想制止的女生一看是韩安冉，又默不作声的离开了。
项冉从不期望别人能真正的拯救她，除非那人不想在蓉城待下去了。
她被撞的头晕眼花，但项冉毫无求生欲。
她想，就这样吧。
太累了。
就是有点想念外婆做的糖醋排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