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芷颜昏睡中,自然不可能回答他。
慕尧尘不以为意,淡淡一笑,“我就当你同意了。”
接着,他吩咐陆阳去找块红纱来做盖头。
等红纱找来盖在冯芷颜头上时,慕尧尘偏头隔纱看美人,只觉美人眉目如画,情不自禁赞了一句“真好看”。
虽美人如今中毒皮肤黝黑,慕尧尘还是觉得她美极了。
慢慢欣赏了几眼后,他将人拦腰抱起,对着外面天地跪了下来。
“皇天后土在上,今夜我慕尧尘与冯芷颜结为夫妻,漫天诸神见证。”
“我两今世缘浅,盼来世再续。”
对着天地发誓后,慕尧尘抱着冯芷颜踉跄起身,陆阳要扶,他摇头,“你出去吧,我跟你家王妃要歇息了。”
“王爷……”陆阳知道这一面可能是最后一面了,不禁泪眼摩挲。
但就算再悲痛,他还是含着泪出去了,把最后一点时间留给那一对新人。
慕尧尘轻轻把冯芷颜放在床上,然后躺在了她身边。
他偏头看着自己新出炉的妻子,温柔将她头上盖头揭下。
“别怕,黄泉路上我陪着你。”
说完他眼皮越来越重,慢慢闭上了眼睛。
天边晨曦乍现,一轮金轮在山那一头的地平线上升起,万道霞光洒满大地,璀璨夺目。
帐篷里,冯芷颜的手指轻轻一颤。
黑暗里不知沉浮了多久,躺在床上的人霍地睁开眼睛。
看着头顶熟悉的帐篷时,慕尧尘一怔,他死了以后,魂魄怎么还是在这个帐篷里?
而且孟婆汤那么苦吗?为何他嘴里一嘴苦涩的药汁味?
他疑惑咂摸了一下嘴巴。
旁边突地传来一道轻柔悦耳的女声:“你醒了?”
他循声望去。
床边坐着一个眉目如画,皮肤白皙晶莹的美丽女子,她端着药碗,正笑盈盈看着他。
冯芷颜!?
恰有风吹进,吹得她衣袂翻飞,慕尧尘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幽兰香。
也闻到了外面山间泥土和草木的芳香。
听得到,闻得到,他这是没死?慕尧尘有些茫然。
他不知不觉问出心声。
冯芷颜温婉一笑,“没死,我们都没死,只不过你昏迷了三天。”
原来三天前那天早上,冯芷颜及时醒来,用她体内毒素做药引,把慕尧尘体内蛊毒给压制了下去。
蛊虫再次沉睡,她暂时没有办法把蛊虫引出来,要想彻底根治,只能去一趟苗疆,毕竟这两只蛊虫是苗人种给他们的。
简单解释了几句后,冯芷颜吹了吹手中热气袅袅的药碗,又咬了咬唇,神色莫名羞涩地将那碗药递过来,“王爷虽然醒了,但还是得服用些汤药稳固一下。”
慕尧尘看着面前那碗黑漆漆泛着刺鼻药味的汤汁,已经可以预想到它有多苦了,昏迷这几天应该喝的都是它了,怪不得一醒来,嘴巴里莫名泛着药汁的苦味。
他深呼吸一口气,将药碗接过来,随口问道:“怎么没有勺子?”
没有勺子的话,这药怎么喝?
他一句无心之言,冯芷颜却神色不对劲,脸蛋瞬间绯红如桃花。
慕尧尘看着她的模样,再低头看看手中的药碗,突然福至心灵,莫名想到了以前他给冯芷颜以口渡药的事。
那时候他嫌勺子一勺勺舀累赘,便把勺子拿开,直接拿碗含上一大口,给冯芷颜渡过去,然后没几口就把药喂完了。
慕尧尘心尖一颤,眸光不由自主往冯芷颜瞧去。
重点是往她绯红娇嫩的嘴唇看去。
然后,心里产生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难不成他昏迷时,冯芷颜对他也是以口渡药的?
冯芷颜被那道目光看得很不自在,贝齿轻咬唇瓣,臻首微偏,避过那道炽热的目光。
女子侧脸酡红如被胭脂浸染,慕尧尘心弦被拨动,涟漪阵阵。
原来她与自己一般,也是以口渡药啊。
慕尧尘鬼使神差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那张秀美的芙蓉面。
冯芷颜瞳孔一颤,浓密羽睫如受惊的蝴蝶不停扇动翅膀。
慢慢地,那颗小脑袋转了过来。
粉面羞红,强忍着羞涩惊慌,与男人对视。
而男人眼中一片温柔。
两人视线在风中缠绕。
慢慢地,一声,两声,三声……咚咚咚,冯芷颜听见自己的心跳失控了。
在这粘腻的氛围里,有人煞风景地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夫人,王爷今日可醒了?”
来人正是陆阳。
甫听见那个称呼,冯芷颜小脸滚烫,慌忙移开视线,根本不敢看向慕尧尘。
前几天,她昏迷醒来时陆阳就这般叫她了,她好奇追问,才知慕尧尘在她昏迷时抱着她拜了天地。
冯芷颜几次想纠正陆阳,让他别这么叫自己,奈何陆阳就是不改。
如今当着慕尧尘的面被这样叫,冯芷颜只觉整个人被油锅爆炒一样,十分慌乱,又十分不自在。
慕尧尘也听见了那个称呼,先是一愣,然后想起了前几天自己冲动抱着将死的冯芷颜拜天地一事。
他俊脸微热,刚想去看看冯芷颜什么反应,却被陆阳猛地冲过来吓了一跳。
“王爷!你醒了!你什么时候醒的?”
五大三粗的汉子欣喜若狂地抓着他,铜铃般大小的牛眼高兴得闪闪发亮。
慕尧尘见他这副小狗见到主人求抚摸的模样,忍不住失笑,“好了,我病还没好,你再摇下去,我就散架了。”
陆阳不好意思放开了手。
慕尧尘问他,“山上怎么样了?”
“景帝和突厥那边在王爷昏迷时都派人过来打探过,被我拦了回去,然后他们就安安静静地不再作妖,只一心关心下山的路什么时候通。”
“王爷,那下山的路可能这几天就要挖通了。”
“还有,玉珍公主闹绝食不肯去和亲被景帝关了起来,然后宁乐公主和她身边的陆姑姑每天都来看王爷你,王妃每次都大方地请她们进来。”
陆阳太高兴,该说的不该说的倒豆子一样倒了出来。
慕尧尘原先听陆阳说景帝突厥的事并没什么反应,当听到宁乐的事时,忍不住朝冯芷颜看了一眼。
冯芷颜接收到他的视线,微微垂下了眼睫,没有说话。
宁乐公主要来,难道她真能挡着不让人家进来不成?
冯芷颜有自知之明,虽然陆阳这几天一直叫她夫人,尊她为王妃,但她知道自己跟慕尧尘那一场拜堂,不过是慕尧尘施舍给她的罢了。
他怜惜愧疚自己为他做的,因此以王妃的名分相酬,她并非他心里所爱之人,王妃的名分更是来得不伦不类,无论从哪一样来看,冯芷颜觉得自己都没资格阻拦别人,不让别人来看慕尧尘。
而说曹操曹操就到,彼时门外有侍卫禀报,说是宁乐公主和她身边的陆姑姑来了。
陆阳闻言,便问慕尧尘:“王爷,可让她们进来?”
“夫人怎么说?”慕尧尘盯着冯芷颜,神色莫名。
那个称呼喊得冯芷颜心头一颤,她诧异抬眼,看见慕尧尘眸色深沉,正定定看着自己。
她摸不准慕尧尘是什么意思,咬了咬唇,轻轻道:“一切听王爷吩咐。”
不知是不是错觉,慕尧尘的眼睛突然变得有些冷。
片刻,他轻嗤道:“那就如夫人前些天所做的,请她们进来吧。”
那话一落,陆阳感觉到帐篷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谁都不敢得罪,摸摸鼻子,不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