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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倒是。”吴婉清点头应是,承璐和之袖却已经推着薛怀安朝前头去对对子了。
这第一关是在个匣子里抽题目,抽出来什么,对什么。
薛怀安抽出来了个:桃符万点,喜去岁五谷丰收。
这是个很通俗的对子,薛怀安松了一口气,下联挥笔就来:瑞气千条,盼新春六畜兴旺。
管着第一关的乃是个二管家大半的中年人,接过薛怀安写就的下联一看,眼睛一亮。倒不是薛怀安的下联写得多好,不过工整而已。实在是他的这笔字太漂亮了,尤其气魄恢弘,竟有一种薄薄的宣纸无法驾驭,这些字便要化作真龙飞走的感觉。
“这位老爷对的好对。”这人对薛怀安不由得更加恭敬了几分,“您是要换个灯笼,还是要闯第二关?”
“我要继续闯关。”
“如此,还请将签条给小人。”薛怀安递过去,这人在薛怀安的签条上盖了个小章,双手交回道,“还请老爷闯第二关。”
等薛怀安一转身,他立刻拉了个人来看摊,自己拿着薛怀安写的下联走了。这位二管家虽然不认为自己见识有多高,但只看这笔字,便知道这人不会是池中物,既然与他家有缘,那自然要早早的让自家老爷知道。
薛怀安朝后走,便见五道上联挂在书案后头,有六七个人正在冥思苦想。站在书案后头的则是个做管家打扮的长须老翁。
薛怀安将签条递过去,老翁双手接过,先是贺了一声:“这位先生好才学。”继而才道,“此处无处上联,先生任选两对对出,便算是过关。”
薛怀安眼神一扫,高兴了,这对子的难度比刚刚大了许多,但其中有两对他恰好能对的出来--该说是很合他的人吧。
当下便抬手一指:“焚香夜读书,把酒时看剑。”又一指,“枕耽典籍,与许多贤圣并头;扇写江山,有一统乾坤在手。”
“!!!”
第一对倒是无妨,可是这第二对的气魄实在是让人禁不住赞叹。这也是得亏如今并没有因言获罪的习惯,否则薛怀安这一句怕是立刻就要被人扭送官府,闹出一个皇帝入狱的闹剧了。
“先生大才!”
薛怀安笑了笑,等到听见两个孩子都“哦!哦!爹爹大才!”的叫唤着,这才在神色间露出了一丝得意。
“先生不知道是要继续闯关呢?还是要换灯?”
“那盏灯要如何得到?”薛怀安指着那盏琉璃灯。
“那却是要闯到最后……”老管家的神色忽然一顿,薛怀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距离这里七八步远的地方乃是一处红绸搭起的彩棚,有三个人刚刚进到了彩棚,又有两个人从彩棚里头出来,却没走,而是继续守在门口,“先生稍等。”
老管家行礼,匆匆过去,跟一个出来又守在外头的中年人耳语片刻,又回来了。
“先生若能闯关到最后,我家还有大礼送上!”
老管家如此一说,薛怀安的深色变得微妙了。
吴婉清在后头拽了拽他的衣裳;“这是哪家啊?”
“该是户部侍郎张聪家。”
“看来是认出你来了。”
“咱们走吧。”薛怀安肚子里道了一声晦气。
“走什么?孩子们对那灯可是喜欢得很呢。”
“我瞧着刚才进去的是女眷,这头的对联得灯,怕是要变成对联招亲了。”
“张家赶送,你就接着,反正宫里不缺一双碗筷。”稍微撩开纱帽,露出了一只眼睛,她言语虽然是笑嘻嘻的,可是那眼睛却冷森森的。
这些女人们,一个二个的朝宫里走,固然是有被家族逼迫的,但更多的却是自己情愿的。她们想要做的,无非是第二个贵妃。
挡着薛怀安不让他收人,反而是让薛怀安难做。不如就收进来,反正都是摆设。
“这些小姐……怎么都喜欢对对联呢……”薛怀安也叹气,分明是想起来孙?了。
都以为对对联就能寻到称心人?一个二个的,都是话本子看多了。
嘀咕着,薛怀安跟着老管家朝着彩棚走去。他声音虽小,可老管家就在近旁,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得一怔。将薛怀安恭恭敬敬的领导,便匆忙走了,怕是找他们家的老爷去了。
彩棚这里却是有个十一二岁的小丫鬟脆生生跟他说着规矩,那便是彩棚里头的人出上联,外头的人对下联,谁一连对上来了三对,便可拿走那盏大灯。
小丫鬟年纪虽小,但已经能看出来是个美人胚子,一边说她那一双大眼睛不住朝着薛怀安上下打量,看得旁边几个老少文士又羡又妒--彩棚里的出题人换人,明摆着的是为了薛怀安。
他们是之前来了,但都被卡在了第一二道对联,且对联也不是里头的女眷出的,而是现在站在外头的两个张家的门客出的,没人都不同。现在众人索性也不想自己的了联,都站在那里等着看薛怀安如何对联。
薛怀安点点头,道了一声:“请出上联。”
那小丫鬟进了彩棚,不多久便出来:“日晒雪消,檐滴无云之雨。”
薛怀安想了想:“风吹尘起,地生不火之烟。”
小丫鬟的眼睛更亮了,捂着嘴一笑,回去了:“画扇画鱼鱼跃浪,扇动鱼游。”
薛怀安皱了皱眉,转了一圈,他看着吴婉清,忽然就笑了:“绣鞋绣凤凤穿衣,鞋行凤舞。”
吴婉清纱帽下的脸杜氏一红,这两个凤,分明有一个乃是说她。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调戏于她,她家大郎也是胆儿肥了!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英雄。问楼外青山,山外白云,何处是唐宫汉阙。”
“小苑春回,莺唤起一庭佳丽。看池边绿树,树边红雨,此间有舜日尧天。”
他这一说,听见的人顿时都喝彩起来,吴婉清却又捂着嘴笑了起来。
三对已过,薛怀安便要寻那老管家索要彩灯,谁知道彩棚的红绸突然被两位大丫鬟拉开,一位纱巾蒙脸的小姐,款款走了出来行礼道:“天当棋盘星作子,谁人敢下。”
小姐的声音细声细气,娇娇柔柔,虽然没见着脸,但此刻却有不少男子盯着小姐不放了。可她这对子却分明丝毫都不娇柔,反而气势十足。
“小女子这里还有一联,若先生可对上,那除了彩灯之外,我张家还有珍宝,当双手奉上。”
小姐都主动出来了,谁都知道这珍宝指的是什么了。
一时间议论与起哄之声频起,不过也有人刚才看见了,这一位可是带着老婆孩子出来观灯的,这大家的小姐是被这位的才华所吸引,连个有了老婆的男人都要嫁?就算是做平妻,但也太委屈了吧。这男人看着仪表堂堂,怕也是出身不凡,也不知道会不会闹出个为了小姐抛弃糟糠妻的事情来。
这可真是,比大戏还要好看呢。
“烦请诸位,略静一下。”那老管家打着圈的作揖。
众人也知道相看好戏,也得让人家演出来,当即都闭上了嘴巴,两目灼灼的盯着薛怀安与张小姐。
“在下只为彩灯而来,无意珍宝。”薛怀安有点不高兴了。
“这位先生是无意珍宝,还是对不出对来?”张小姐却咄咄逼人。
更多的人开始起哄,嫉妒薛怀安的便说他对不出来,所谓“无意”不过是托词。稍微有些善意的,觉得这是一出好姻缘,薛怀安坐享齐人之福岂不快哉。更有看热闹的,那当然更是卖力的跟着吆喝。
两个门客也不站着了,与老管家一起连连作揖,才让众人再次安静下来。
“地作琵琶路当弦,哪个能弹!”
一个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对出了下联,众人正要再次欢呼,却觉得不对,因为这说话的分明是个女声。
“这是哪个小娘子怜惜这位俊俏相公了吧?”有无赖起哄。
吴婉清却走向了薛怀安,在他身旁站定:“这位小姐,我对出来你的对,可要把珍宝送与我吗?”
围观的人里,这才有人说出,薛怀安与吴婉清乃是夫妻。
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于是又吆喝着:“张家小姐!你这才学不如你家主母啊!”
张小姐的下半张脸被遮着,但上半张脸可在外头呢,此时此刻她这额头都红了。
“莺入榴花,似炼黄金数点!”
“鹭栖荷叶,如对白玉一团。”
“湖山倒影,鱼游松顶鹤栖波!”
“日月循环,兔走天边乌入地。”
“素耳银蹄白玉兔,王明月,卧在青草塘边!”
“乌须黑爪紫金龙,驾祥云,飞过碧波渡口。”
“你!”张小姐抬起胳膊指着吴婉清。
“我?”吴婉清嘻嘻一笑。
张小姐以手遮面,跑进张宅去了。
这场大戏没多久便在百姓中间传开了,各个戏班子更是喜得眉开眼笑的,继青记女救驾的那处大戏之外,又有了才女争婿。不过这戏里的两个才女最后却来了个二女共侍一夫。
吴婉清在与薛怀安回宫的马车上,则一直笑个不停,把薛怀安都给笑蒙了:“笑什么?”